“是啊,这得多谢菁主筹谋。”
“是啊,多谢姐姐。”
窗外山峰连绵,密林中血气蒸腾,影女望着那幽暗之处,思绪却渐渐流到了过去。她想起了极北行荒。
……
影女。
她本名胥影,出身于行荒下族胥家二房。自小,她便知自己有一位小姨高嫁黄金台,她有一位远房表姐褚菁遥。
但家族对她们都讳莫如深,胥影也不知过多细节。
她对此也丝毫不感兴趣。
只因她为天之骄女,七岁成金丹,十六岁破一品,只专注修行,引得众人拜服。
纵观她的童年,可谓顺风顺水,如有神助。但阏壅登基三十七年,一切都变了。
那一年,她被大房和身边人背叛构陷勾结“不可说”旧部。
她中计被俘,父母兄妹惨遭屠戮。
而她被上了重刑,关到了黄金台的地下,每日都被上药和上刑,听人说下族多少人叛,多少人死,可谓生不如死,以为自己再也撑不下去。
然而,一日她醒来,却发现自己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幽室中站着一位与她年龄相仿的清秀女子。她认出了此人。褚菁遥。
对方温言细语道:“这就是影女妹妹吧。你受苦了。你还不认识我吧?我是你的表姐。”
影女却早就认识她,并对她印象很不好。
因为先前的乱局中,这位表姐贵为太女,却根本没有要管她的意思。
甚至她看见,这位太女还跟在押解她的罗阀身边赔笑,途中不过不痛不痒地为她求了几句无用的情,便神隐而去。
但褚菁遥下面的话开门见山:
“妹妹可是在怪我未出面保你?但我直接与你说实话,我当下无法在明面上保你,不然,我也会被盯上杀死。”
“不过,我可保你性命无虞,亦可保你下族一半子民被护在一地无忧。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
“……什么条件?”
“在合适的时机,扮成一人。”褚菁遥当时说得很含蓄。
……这次的谈话,并未立刻出结果。
因为影女绝不是初见便能轻易相信旁人的人。
但几日后,行荒下族被大量接到南山收容的消息传来。褚菁遥带来了她奶娘的信物,证明这个消息可信。
与此同时,她还带来了一个叛徒,称其为“替罪羊”。
“影女妹妹,如今要护住你的子民,还差一步。”
“还望太女殿下有话直说。”
“你这个身份必须死。只有这样,在动你之人的眼里,下族才会成为散沙。不然,他们不会放心的。”褚菁遥温和地说道。
……而胥影已猛地明白她的意思,心头震荡。
也是那一日,她把褚菁遥捉来的与她身形相仿的叛徒用“镜衣”化为了她的模样。
半月后,带着影女之名的假影女在刑台上受褚菁遥、罗阀等人主持的重刑而死,失去了影女之名的真影女胥影便被秘密转移到了褚菁遥的府邸藏匿。
而最初的两年,褚菁遥主动提出,可助她为下族复仇,只不过为求稳,会很慢,且开始只能动一些“小怪”。
影女却完全不信任这位表姐。
只因她听闻,褚菁遥上朝后竟反手提拔了一位参与屠胥家二房满门的仇人到极高之位,对方感恩戴德地上太女府谢恩,换来了影女得知后的极怒。
“我知你生气,你且等几月看看。”褚菁遥说。
然而,几个月后,那人暴毙而死、全家被屠的消息传来,竟是其与新官位的上司有旧怨,在上位后两人屡次摩擦生了新怨,造成了这次惨剧。
“影女妹妹,你是天之骄女,恐怕自小便习惯了直接审判他人或直面险境,但除此外,还有另一种杀人法。”褚菁遥当时是如此与她解释的,“那便是造出环境,自己退出来,让环境杀死此人。”
她还笑吟吟地感慨了句:“我不喜亲手沾惹人命呢。”
而也是那两年,影女眼见总共十数个“小怪”陆续阴沟里翻船。
最神奇的是,褚菁遥在这数次风波里不说全身而退,就连一根头发都没沾上浑水,根本没人看出她参与的手笔。
影女的态度也由开始的不信任,渐渐转为佩服得五体投地。
她决定对褚菁遥效忠。
褚菁遥也是看准了时机后,才告诉了影女她的条件。
“你要扮演之人,是我。”
“什么? 你?”
褚菁遥抬眸观天:“我观天道,未来有要事必须处理,需离开黄金台数日。但此期间,我不希望其他派系之人知我行迹。因此,我需要你扮演我,顶替我。”
“……”
褚菁遥到底要去做什么,她却没有透露。影女也没问,但应下了。
既然别人帮了她,有如赐再生的大恩,她自然得用命回报。
之后,便是褚菁遥教影女操纵祸万物,教影女言行举止怎么和自己相似、确保可以假乱真,甚至还教了她如何复制旁人的棋路、以及对外用哪套。
——也是在这样漫长的训练中,影女熟悉了褚菁遥真正的棋风。
绵里藏针,笑里藏刀。
正是如此,不日前,她才从褚菁遥所下的棋步和那名为“鸠占鹊巢”、又名“张冠李戴”的残局中认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