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扎之间,青雁从地上摸到了一块石头,用尽全身的力气将石头往那人砸去。
那人捂着头坐倒在地,青雁踉跄着爬了起来,心中恐惧交加。
她没看清那个人的面孔,但她知道,在这宫中,想杀她的只有一人。
青雁拼了命地向清平观跑去。
清平观中,顾珩尚未就寝,只是坐在窗前遥望苍茫天际。
他的手中攥着一枚锦帕。
那枚锦帕,是秦观月赠他的。
他还记得当时秦观月住在清平观,与他同室而居,同榻而寝。
秦观月总会等他回来才用晚膳,他怕秦观月等急,几乎每夜他都会提早回来,将未处理完的朝事带回清平观。
那时他随身的帕子旧了,被秦观月看见,秦观月赠他这枚新的锦帕。
她说锦帕是女子私物,代表一片心意,让他不能再收其他人的帕子。
顾珩彼时笑着应了。
可今日,他却在城阳王手中看见了一模一样的帕子。
他曾见过她与秦小世子的亲昵,但她泪眼涟涟地解释她的清白,他也信了。
连同那些情话与承诺,他一并信了。他以为秦观月这样浅薄的女子,他早已看透,可今日看来,他才是被玩弄于股掌的那一个。
沉思之际,叩门声响起,得了顾珩应允后,贺风将青雁领了进来。
顾珩将帕子藏回袖中,冷冷地扫了一眼跪在地下的青雁。
“你是谁?”
青雁心中泛起酸涩,她与丞相见过两次,每次都精心打扮,只希望他能多看她一眼。
可到头来,丞相压根记不得她是谁。
但她知道丞相的脾性,一刻也不敢耽搁,顾不上心中的失望,只连连磕头。
“求丞相救我,求丞相救我。”
“本相与你素不相识,为何要费心力救你。”顾珩语气清淡,转身望向窗外,“贺风,把她带出去。”
贺风架起青雁的胳膊,要将她往外拖。
青雁双脚蹬着地死活不肯走,情急之下她大喊了一句:“此事与俪贵妃有关!”
贺风手下一顿,趁这个空隙,顾珩这才肯多看她一眼。
“放开她。”
贺风刚松开青雁,青雁便又跪了下来,向顾珩腿边爬去。
“丞相,是淑贵妃,淑贵妃她要杀我!”青雁声音颤抖。
“你刚才说,此事与俪贵妃有关?”
“是……”
“俪贵妃的事,你为何要与本相说?”
顾珩的目光依旧如锐刃般寒,吓得青雁浑身一颤。
青雁不敢再多瞒,只得一五一十将闻香辨人事情说了出来。
顾珩听到最后,冷笑了一声。
“你妄图陷害本相,还敢来此处求本相救你?”
青雁顿时泣涕纵横,跪在顾珩脚边求饶。
“是奴一时猪油蒙了心,淑贵妃善妒,奴想着以此巴结些好处,万不敢有谋害丞相、贵妃之意啊!”
顾珩的指腹抚了抚袖中的那枚帕子,冷声道:“本相可以饶你一命,放你出宫。”
青雁止住了哭声,本来她今夜已做好了鱼死网破的打算,但没想到传闻中一向无情的顾相竟会对她网开一面。
“只要丞相能救奴一命,奴什么都情愿。”
顾珩面容冷淡,向贺风示意了一眼。
“既然如此,从此以后,你就不要说话了。”
青雁愣在了原地。
不要说话?这是什么意思。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贺风已走上前,扣住了她的下巴。
青雁眼前忽然闪过一道刀光,从舌尖割过。下一瞬,她感到一阵剧痛。
她想要喊出声,却只能发出像兽叫般的呜咽,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在晕倒之前,她仿佛看见贺风的手上握着一断割下来的舌头。
秦观月迈进清平观时,似乎看见贺风拖着一名青衣侍女走过。
她驻足望了片刻,那青衣侍女看着总觉得有些眼熟,一时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一双涔满寒意的手轻轻拍上了她的肩膀。
秦观月虽然心惊了一刹,但她知晓那是顾珩。
她转身望向顾珩笑问道:“珩郎这儿怎么会有其他女人?”
本来这段时间她正巧能以侍疾的借口避开顾珩,谁知今日燕宸殿外厅,城阳王与顾珩说了那些话。
今夜她已睡下,辗转之间,又觉得心虚,害怕顾珩日后那这件事找她要交待。
思来想去,她还是披了外衫,冒夜赶来探顾珩的反应。
顾珩看着秦观月,她依旧如一朵娇艳欲滴的花,对着他笑脸盈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是她三心二意、用情不专在前,为什么还能像现在这样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顾珩一言不发地盯着秦观月的眼睛看,似乎想从中找到一些她也是真心对他的证据。
但秦观月被盯得浑身发冷,笑意都僵在了唇边。
她抬手轻轻点了顾珩胸膛一下,嗔怪道:“大晚上的,珩郎做什么这么看着我?”
“没什么。”
顾珩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哀恸,但他很快地别过头去,秦观月也没能看清,恍惚间以为是自己错看。
只是她如今没有心思揣度顾珩的心思,只是想以尽可能体面的姿态告诉顾珩,自己是清白的,不曾背叛过他。
她很快又换上我见尤怜的姿态,嗫声道:“今日那张帕子……”
秦观月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顾珩打断。
“那张帕子,不关你的事。”
顾珩不知道他为何会脱口而出这样一句话。
他竟然在替秦观月辩解。
即便他知道知道那就是秦观月赠给陆起戎的,但在这一刻,他生出了很微妙的感受。
他害怕秦观月提起这件事,害怕她坦白地承认她已移情他人。
似乎只要她不提,他不问,这些事就不曾发生过。
只要秦观月愿意,他也的确可以如此装作不知。
顾珩伸出手,像那日陆起戎那般,温和地替秦观月拢起鬓角的碎发。
“帕子的花样不多,或许只是花样相同,与月娘无关。”
秦观月怔了一瞬。
她本以为,顾珩会为此事计较不休,毕竟之前种种事例在前,皆可证顾珩并不是一个。
但他只是轻描淡写地用一句话带过。
秦观月顺着他的话往下说:“珩郎说的是。”
“月娘,我许久没有尝过你做的清粥。”
顾珩总觉得二人关系不如以前,似乎想借此与秦观月多说几句话。
而他唯一能择取的,也只有秦观月当时在清平观小住时的几件小事。
但秦观月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明早轮到我侍疾,恐怕今夜不能久留了。”
顾珩的眸光暗了下去,对于秦观月接二连三地推诿,顾珩想要为她开脱,却无法劝服自己。
此时似乎有一团怒火燃在胸腔,烧得他眼眶发热。
他走上前一步,猛地握住秦观月纤细的手腕,一字一句地开口。
“我要你留下来。”
顾珩的声音中含着久违的阴戾,秦观月有些恍惚,仿佛眼前的人又回到了初次相见时那个喜怒无常、难以窥测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