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一柯手松了点,示意她重说。
她咽了口唾沫,脸被扯着。
“那我撤回?那今天不结了?我不知道你也有这方面计划——”
段一柯冲她吼:“谁说不结了!”
吼得太大声,牵得肩膀一麻,整个人都抖了下。姜思鹭赶忙给他扶着胳膊,叹息道:“哎,这可怎么办啊,腰也不行胳膊也不行,未拆封能退货吗……”
他拿他好的那只胳膊把她直接抵到车门上了。
她看着他,起初还和他闹着玩似的挣扎,然后又不动了,眼睛里全是温柔。
他看了她好久。
他们做演员的,眼睛真的会说话。
她看到他用眼睛和她说他爱她,他想对她好,他想照顾她,他喜欢她,他依赖她,他尊重她,他需要她。
用那双眼睛说到最后,他总算开口。
“姜思鹭,”他语气有点哽咽,“不许离开。”
后来他演过许多壮烈的戏码,戏词里有许多赤诚的情话。人们都道他演技卓绝,深情如故,可他心里知道,那些时刻的自己,脑海里浮现的都是28岁那年,她手指敛着他下颌的锋利线条,一字一顿,郑重发誓——
“绝不离开。”
“姜思鹭一辈子不会离开段一柯。”
“我会死在你之后。”
而他那天的回答是:
“没关系,到时候,我们一起走。”
第91章 番外7-1
祁水和孟琮的故事(上)
01.
这是一件很少有人知道的事——
孟琮被绑架过。
知道的人少,一方面是被房鸿压住了,另一方面是事情发生的时候在国外,国内媒体鞭长莫及。
那年他43岁,和导演去墨西哥拍戏。影视行业么,东奔西走,到地方总得拜拜码头——可惜当年他还是经验不足,没想到当地的码头……
不止一个。
拍摄现场刚开始被砸的时候,他少年时代那股血性往上涌,结果被对方的荷枪实弹压了下去。组里懂西语的翻译被叫去交涉,回来的时候,裤子都被尿湿了。
“叫……叫导演和制片过去,”他说,“把人押在那,让公司拿钱赎人……”
欺负的就是他们初来乍到,欺负的就是他们不懂规矩,欺负的就是他们赶工期、时间紧、开机就开始烧钱耽误不起。
不过能为了取景来这地方拍戏,他和导演也都是不要命的人。两个人对视一眼,把烟扔了,跟生活制片交待了几句,走到地头蛇的车里。
眼睛蒙上,手捆住。车开了两个多小时,他俩被扔进一处灰尘弥散的仓库。
好在没堵嘴。
没堵嘴,就能打发时间。反正他俩也只能等着公司往这边打钱,在灰尘里躺了一会儿,开始聊天。
导演先开口,说自己少年时代的求学经历,大学第一次追求的姑娘,说自己第一次上床跟个傻逼似的,说毕业前两年穷得要命女朋友嫁给富商。说拍的第一部电影没人看,投资商血本无归找人把他堵到巷子里打。说那部破釜沉舟的贺岁档,说声名鹊起之后瞧不上他的人都对他好起来,说名利场就是个狗比东西。
蒸腾岁月,无限可能。
导演说到嗓子冒烟,说不动了,胳膊肘撞了孟琮一下,问他的事。
“孟老师,”他说,“说说你。”
他眼前一片黑,是蒙着眼的黑布。刚想张嘴,仓库外面忽然突突两声枪响,而后是一阵夹杂着西语的大笑。
他和导演都哑了。
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送过来,语言不通,真要死了连个斡旋的机会都没有。有的人可能不大要命,但一瞬间就死和等着死还是有点区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死,更难熬。
枪声没了,笑声也没了。孟琮躺在一片黑暗里,心想,自己那点儿事,就别带进棺材了。
多一个人知道,也挺好的。
于是他说:
“我这大半辈子就俩字。”
“祁水。”
02.
孟琮第一次见祁水的时候,他在剧组给人做灯光。
他18,她17。年龄差不多,地位却是天差地别。
她14岁入行,在一部电视剧里给一个知名女演员演女儿。母女情深演得太好,有出戏是祁水追着她离开的车大哭,导演一喊停,那女演员就从车上跑下来抱着祁水哭得声嘶力竭,哄她:“妈妈不走了,乖,妈妈不走了。”
许多年后大家才知道,这女演员隐婚生过个女儿,女儿1岁病故,从出生到死亡都没人知道。
总之,她真认祁水做了干女儿,把能给的东西都给她。
祁水也争气,15岁触电大银幕,16岁演女主角,红得一时无两。当年还没有“国民女儿”这种话,不过但凡看过那部电影又有女儿的,没谁不给家里小姑娘裁条祁水在戏里常穿的连衣裙。
17岁的时候,她已经在一部投资非常大的电影里演女主角了。
而孟琮那年刚离开老家县城,坐两天三夜的火车,到北京,找到了第一份工作。
没学历,没见识,普通话都说不好。好在之前有在老家照相馆的经历,被一个老乡带进了祁水的剧组,做灯光。
剧组管饭,他挺满意的。
进组第一天,他被使唤去搬灯。灯装满了一个小货车,最大的快有一百斤,他搬得满头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