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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春莺_炩岚【完结】(80)

  皇城司的人已经把昨日那些恶徒的尸身处理掉,剩下不到百人,都收拾了行装,准备此番跟皇城司的人一道前往汴京,招安受封。

  走着走着,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他。

  “祝大人留步。”

  祝无执回过头,就见个白面青袍狐狸眼的年轻男人,笑眯眯走了过来。

  正是黑石寨二当家吴为。

  “祝大人,天寒地冻,不如去吴某那吃酒暖暖?”

  祝无执扫了他一眼,明白此人有心攀附,估摸着想拿投名状出来。

  他本就有意招揽吴为,故而没拒绝,淡淡嗯了一声,随对方去了正堂。

  *

  一个时辰后,皇城司的人和被招安的山匪先一步策马离去。

  祝无执抱温幸妤上了马车。

  温幸妤缩进车厢最深处柔软的锦垫里,将自己蜷成一团。

  厚重的紫绒车帘落下,隔绝了外面的风雪,也彻底隔绝了光线,马车陷入一片昏暗而带着暖香的静谧。

  祝无执坐在另一侧,两个人谁也不说话。

  轻微的晃动感传来,马车平稳地向着山下移动。

  外面风雪呼啸的声音变得沉闷而遥远。

  车厢里很暖,暖得几乎让人昏昏欲睡。

  温幸妤恹恹地蜷缩在角落,耳边是祝无执翻书的声响。

  她感到好烦,好倦,好闷。

  又要回汴京,回到那重重深院,回到他掌控的密不透风的罗网中央。

  这一次,很难再有任何逃离的机会了。他用一场精心策划的劫难,试图碾碎她所有的勇气,只为让她明白一个道理——这天地虽大,风雪千山,每一步,都不可能踏出他的掌心。

  可她偏不认命。

  她偏要走。

  *

  回到汴京,已是五日后。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温幸妤这一路上都恹恹的,或许是药里有安神的东西,她整日大半时辰都在睡梦中度过。

  有时候梦到小时候,有时候梦到在国公府的日子,大多都是噩梦。

  祝无执没再提过避子香的事,也没有要惩罚她的意思,好似这件事从未发生过。

  温幸妤纵使再怨愤,也明白她必须趁此机会,表现出她已经对外面的天地有所畏惧。

  两人各怀心思,倒是相处得平和了许多。

  汴京今年的雪格外多,立冬没几天,就下了好几场大雪。

  路上的旧雪还未化尽,就又添新雪。

  回京的第三日夜,云翳遮盖明月,冷风漫卷细雪。

  温幸妤抱着手炉,斜靠在罗汉榻上,呆呆望着窗外庭院的落雪。

  祝无执推门进来,见她病容憔悴,如弱柳扶风,不免心有怜惜。

  他在碳炉边站了一会,散去身上的冷气,才走过去,把她侧抱坐腿上。

  “今日胃口可好些了?”

  温幸妤乖顺任由他抱着,轻轻嗯了一声。

  祝无执怜爱的摸了摸她的脸,哄道:“乖乖养病,等病好了,我带你去城南玉津园赏梅透气。”

  温幸妤垂下眼,轻轻摇头:“我不想出去。”

  祝无执扫过她病气的脸,问道:“为何?”

  温幸妤攥紧了他的衣襟,把脸埋在他肩颈处,声音闷闷的:“我……有些怕。”

  女人全然依赖的缩在他怀里,温热的鼻息喷薄在肩颈,带来阵阵痒意。

  祝无执心下满意,柔声道:“好,那便不去。”

  他包裹住她莹润的手,只觉掌心像握了块发凉的玉。

  “你既知世道不好,贼寇横行,日后就好好待在我身边,莫要再乱跑。”

  顿了顿,他撑开她蜷缩的指尖,手指挤入她的指缝,同她十指交握。

  “日后我会好好保护你,不叫你再受那般惊吓。”

  温幸妤知他处处试探,心中嗤了声虚伪,面上却不显。

  她轻嗯了一声,不作其他回答。

  祝无执转了话题,似是闲聊:“这宅子小,委屈你了。且等十日府邸修缮好,咱们便搬回去,届时你就不会再觉得闷。”

  温幸妤随意点头。

  祝无执也不介意她话少。

  毕竟这样的反应才属正常。她骨子里倔强,一朝受了惊吓被迫回汴京,定然心绪烦郁。

  如果她又像上次那般温情柔软,反倒不正常。

  心气郁结不要紧,慢慢开解调理便是。

  祝无执自顾自说了些当年国公府的事,试图让她回忆起点开心的过往,能心情好些。

  温幸妤偶有回应,大多时候都是静静聆听。

  她大致明白祝无执是想叫她开心些,可他也不想想,当年在国公府,她不过一介婢女,整日忙着战战兢兢伺候主子,脚不沾地,生怕一不小心惹了主子不快,挨一顿打骂。

  奴婢而已,哪有多少快活日子。

  他和她终究不是一路人。

  说了会子话,曹颂忽然叩门进来。

  他向温幸妤问了好,便对祝无执道:“主子,该走了。”

  祝无执放下她,俯身捧着她的脸,微微抬起,垂眸盯着那双澄澈的眼睛,温声道:“今夜我可能回不来,你不必等我,早些歇息。”

  温幸妤回视着他,轻轻应声:“我知道了。”

  祝无执亲了亲她的额头,方觉心满意足。

  他起身穿狐毛大氅,同曹颂阔步离开。

  温幸妤靠在引枕上,看着二人身影消失在庭院的雪幕中,缓缓收回视线。

  别回来才好,省得她心烦。

  52

  第52章

  ◎摄政◎

  月暗云淡,雪落无声。

  深宫禁苑一片死寂。

  老皇帝赵迥沉疴不起,缠绵御榻之上,已有多日。

  太医署束手,只道是“惊风入脑”,以致口不能言,四肢僵痹,形同枯木。一时间,朝野惶惶,暗流汹涌。

  福宁宫内药气弥漫,内侍宫娥屏息垂首,如泥塑木雕。忽闻内侍传报:“皇城司指挥使、定国公祝长庚求见。”

  榻上老皇帝浑浊的眼珠陡然转动,喉中发出“嗬嗬”之声,枯瘦的手指微微颤动。

  这惊风之症来得蹊跷,他知道这事定是祝无执做的。

  本以为祝无执只是个掀不起风浪的小吏,殊不知对方才是那黄雀。赵迥没想到,祝无执这把易折的刀,有朝一日会刺向自己。

  奈何口不能言,四肢如废,满腔疑怒,尽化眼中血丝。

  珠帘轻响,祝无执已至榻前。

  但见他身着紫袍玉带,面如冠玉,身姿挺拔,对着龙榻深深一揖。

  神色哀戚,言语却清晰沉稳:“臣祝长庚,叩问圣躬万安。陛下此疾,实乃天妒圣明,臣等五内如焚,万望陛下保重龙体。”

  言辞恳切,端的忠臣模样。

  可他明明就是狼子野心!

  锦被之下,老皇帝形容枯槁,气息奄奄,目光死死钉在祝无执脸上。

  他想叫人来,奈何唇舌僵硬,只余喉间“呃…呃…”的悲鸣。

  跟了他几十年的冯振闻声走到床边。

  眼里刚露出几分欣喜,就见冯振对祝无执恭敬堆笑。

  这老狗竟也叛变了!赵迥目眦尽裂,用尽力气抬起手指。

  祝无执一把握住老皇帝微抬的手,神色悲戚,眼神却异常清明:“陛下沉疴难起,臣心如刀绞,然国不可一日无主,储位关乎社稷存续……”

  他略略一顿,抬眼,目光诚恳得令人心悸,“太子赵琮,虽居东宫之位,然性情过于优柔寡断。值此多事之秋,恐非社稷之福。”

  此言一出,赵迥瞳孔骤然收缩,胸膛剧烈起伏,似欲驳斥,却只发出更急促的“嗬嗬”之音,涎水不受控地自嘴角溢出。

  他太清楚祝无执此言何意!

  祝无执视若无睹,声音愈发恳切:“臣观皇孙赵协,虽年齿尚幼,然天资聪颖,仁孝温良,颇有帝王之风。陛下若……”

  他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却足以让榻上之人听清:“若有不忍言之事,臣在此立誓,必当效仿古之周公,竭忠尽智,以辅幼主,保我大宋江山,千秋永固。”

  祝无执唇角微勾,凤目扫过皇帝暴怒的脸,语调缓慢:“陛下……可安心否?”

  “安心”二字,他咬得极重。

  老皇帝胸膛剧烈起伏,一口气堵在喉头。

  这逆贼!鸩杀君父在前,此刻竟假惺惺要扶立他那懵懂无知、年仅五岁的幼孙赵协!

  名为辅佐,实为窃国,这“周公”之诺,分明是夺权摄政的挑衅。

  此等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一股逆血直冲顶门,他死死瞪着祝无执那张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口中“噗”地喷出一口血。

  他到底是小瞧了祝无执!他怎么能忘了,对方也有他赵家几分血脉,一样的无情无义,一样的心狠手辣!

  他和林周王三人,不过都是祝无执棋盘上的子。

  悔之晚矣,悔之晚矣!

  气急攻心,毒彻底发作,赵迥头一歪,气息断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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