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的五双眼睛齐刷刷地一起盯着她。
“”傅闻意清清嗓子,想办法开溜,“你们先说,我去趟洗手间。”
“五分钟。”傅闻白放下话,回头让经理继续。
她撇撇嘴,无精打采地推开门出去了。
到洗手间站了会儿,五分钟就已经过去了一半。
没办法,傅闻意只好搬救兵来,她给江渡发了条消息。
【渡总,最近有没有什么需要我一起出席的场合呀,我去刷刷存在感。^_^】
江渡回得倒快:【又想逃班?】
yy:【我快被憋死了t!】
yy:【再不出去呼吸新鲜空气,你可能就会失去一个如花似玉的未婚妻了。/叹气/】
江渡:【带你出去也不是不行,但有个条件。】
yy:【什么什么?】
江渡没再打字,发来的是一条语音。
傅闻意点开,他轻慢低缓的嗓音带着电流独特的微哑质感,即刻回荡在周遭安静的空气里——
“叫声哥哥听听。”
第38章 跟谁
这话让傅闻意陡然回想起从前。
小时候被傅天恒带着去江家拜访的头一年,她跟江晋年还不算熟络,大人们在书房谈事的时候,她就自己坐在江晋年的书桌旁边玩玩具。
江晋年比她大四岁,开蒙又早,当傅闻意连个完整的句子都不会说的时候,江晋年已经能独自运算奥数题了。
小小的男子汉已经有自己的心思,看不上她玩得那些东西。
每次傅闻意给洋娃娃穿了特别好看的衣服,去向江晋年炫耀,他却总是不理不睬,态度冷淡。
傅闻意不满被人忽视,于是想方设法要引起江晋年的注意。
在有想要达成的目的时,会在话前面加上一句“哥哥”,奶声奶气叫得甜甜的。
江晋年小小的虚荣心得到满足,对她也更加有耐心,两个人才逐渐熟悉起来。
对那时候的傅闻意来说,“哥哥”这个称呼是她开启一段人际关系的敲门砖。
可唯独对江渡,她从未叫过这两个字,哪怕他也比她大两岁。
从小到大,他一直是她最讨厌的那种人。
做事没有章法只凭自己喜好,桀骜难驯,脾气好的时候还行,但恶劣的时候,根本不知道他下一秒又会想出什么方式来捉弄你。
江渡也曾不满她对江晋年的偏爱,下课后堵她在教室门口。
少年脾气臭脸也臭,不满地逼迫她非得叫他一声“哥哥”才放她走。
傅闻意双手抱着书包挡在胸前,也怒眸反瞪着他,就是不说一个字。
江渡等得烦了,伸手捏住她的嘴巴威胁,“你叫不叫?”
傅闻意趁势直接低头,用力咬在他的虎口上,印出一圈浅浅的牙印,趁他吃痛甩开时,立马撒腿跑了。
彼时,对于十六岁的傅闻意而言,“哥哥”这个称呼已经潜移默化地成为了一个情感的寄托,一种对喜欢的人的昵称。
除了江晋年,她当然不可能再这样随便去叫别人。
然而时至今日,他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傅闻意收回思绪,不明白眼下他到底是在说笑还是认真的。
yy:【就这么简单?】
原以为以他的性格,起码得割地赔款才行吧。
和办公室里堆积如山要学习的资料相比,叫声哥哥就能出去放风,这买卖可太划算了。
以免他反悔,傅闻意清清嗓子,快速摁下语音键,“哥”
不行不行,再来一次。
她试了好几遍,每回都是临到嘴边时卡了壳。
尝试不成,反而后知后觉涌现出某种微妙的羞耻感。
这种近乎情人间的爱称,要说出口远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容易。
眼看五分钟就要到了,傅闻意心念一转,点开对话框指尖落在键盘上,手速飞快。
yy:【哥哥。】
yy:【江渡哥哥。】
yy:【你最好了,就带我去嘛。/星星眼/】
yy:【买一送一,你算是捡到便宜啦。】
yy:【那说好了啊,我先去忙~】
yy:【^_^】
傅闻意发完消息快速下线,不给他任何反悔的机会。
江渡签完手头的文件递给秘书,重新拿起手机时,看见对面发来的满屏各类千奇百怪的“哥哥”表情包,瞬间气笑了。
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想出门。
江渡叫住秦旌:“把后天晚上和陆总的行程推了,改成玉兰公馆。”
“那个公益慈善晚宴?”秦旌有些意外,“您要是感兴趣的话,不如叫严总跑一趟,何必亲自出席。”
江渡唇角轻勾,眼底浮起一丝宠溺,“有人想去,随她吧。”
有了后天能出门的盼头,傅闻意这两天上班都有劲很多,摸鱼的时间少了,看资料的时候也认真起来,这让傅闻白很是欣慰。
不过碍于傅闻意的资历和公司现状,傅闻白仍旧不太放心。
打算在他回英国之前,为她提前物色好一位CFO,能帮她分担掉一部分的集团事务。
傅闻白忙着公事,已经有好几个晚上都没回酒店。
容馨担心两人的身体,让叶舒带了药来看看,顺便给兄妹俩送些夜宵。
傅闻意对着电脑打了个哈欠,合上文件夹,打算等会儿跟叶舒一块回酒店,整理东西的时候,叶舒正巧在旁边温药。
她皱了皱眉,凑过去看见叶舒脖间贴的纱布,“叶姐姐,你受伤了吗?”
“没事,”叶舒下意识用手捂了下,又捋了一簇头发到前边来,遮住那纱布覆盖的地方,“做事的时候不小心磕到了而已。”
“做什么事能磕到这啊?”傅闻意觉得奇怪,猜测道,“不会是我哥他——”
“不是他。”叶舒立时打断,“傅小姐你想多了。”
“也是,我哥不是会跟人动手的人。”除了叶舒说的原因,傅闻暂时也又想不到其他的可能了,“那你的伤要不要紧?”
“哎也怪我和我哥最近都太忙了,没时间顾到你。”
叶舒听完这话沉默几秒,再抬起头时倒是难得冲她笑了笑,“傅小姐,我是拿钱办事的人,不需要你们对我这么好。”
“这是什么话,你尽心尽力照顾我哥哥,该是我们感谢你才对。”傅闻意说。
叶舒动作一顿,有清浅的暖意盖过了眸中苦涩,把药送到傅闻白手边时,她仍一眼也未看他,放下东西便同傅闻意一起离开了。
叶舒不知道,自她走后,那碗汤药傅闻白一口未动。
他独自一人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坐了很久。
-
慈善晚宴当天,傅闻意获准早早结束了工作。
先回酒店舒舒服服泡了个澡,换上礼服精心打扮一番,提前二十分钟收拾好,下楼到大堂等江渡来接。
这间隙,她随手翻阅起放在桌边的杂志,不久后察觉身边有人靠近时,才抬起头。
见到江晋年,傅闻意不觉轻拧起眉。
江晋年刻意忽视她的表情,在她身边的长沙发上坐下。
她合住书页,杂志“啪”一声摔在桌上,如同她现在不太舒畅的心情。
自那日订婚宴散后,江晋年总是不厌其烦地给她发消息,约她出来见面,傅闻意猜也能猜到他想说什么,不过是希望挽回和她之间的关系。
他希望他们能像以前那样相处,哪怕做不成夫妻,也还能做朋友。
自宋菱出事后,江晋年终于明白自己之前看走了眼,对之前所作所为悔不当初。
他想求得她的原谅。
但,让她如何原谅呢?
先不说她之前被他伤得有多深,单论江氏伙同吴竟刻意陷害傅氏这一条,他们之间就已经横贯了一道怎么努力也无法跨越的天堑。
过去再也回不去。
傅闻意想一次性把话跟他讲明,可江晋年却摇摇头,说:“我不是为这件事来找你的。”
她动作微顿,挪眼看向他。
“你最近在调查傅叔叔的事对吧?”江晋年开门见山,“如果你想听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你不知道的细节。”
这时,来接她的车已经停在门口。
傅闻意拿过手包站起来,讥诮反问:“你觉得我会相信你?”
江晋年搁在膝盖之上的手倏然握紧,低垂下头。
“我知道,你一直怀疑傅氏出事跟江家脱不了关系”
“不是怀疑,是确定。”
她不愿再听他说这些为自家开脱的话,出言打断道:“江晋年,纸是包不住火的,你真以为我查不到江家在背后做了什么手脚吗?”
傅闻意说完迈步离开,朝门口停住的那辆车走去。
江晋年也随之起身,似乎用尽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那你有没有想过,江家或许也只是被人利用的一颗棋子?”
她倏然停下脚步,神色复杂,“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