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闻意抿唇,看着天花板缓缓开口:“傅氏和君翎的联姻本就是一场利益交换,如今傅氏面临危机,对于江渡来说,就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
“他能出手相助是看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但如果他置身事外,也是站在个人立场上的最优选,这两者并没有对错之分。”
“我拒绝他的帮忙,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还想要像从前那样能够心无挂碍的站在他面前,不低人一等。至于联姻”
说到这里,傅闻意侧眸看向容馨,没有再说下去。
容馨笑了笑,满眼欣慰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不管你做什么决定,妈妈都会支持你。”
“谢谢妈妈。”她弯起眼,没有来得及遮掩神情中遗漏的苦涩。
容馨摸摸她的头,轻叹了声:“时间过得真快啊,我的一一长大了。”
秦旌从医院出来后,及时将情况转达给自家老板。
“渡总,银行卡傅小姐没有收。”
听到这个结果,对面人不怎么意外的回复:“知道了。”
“你让财务准备一下,把城北后两期的工程款先打给傅氏。”
“好的。”秦旌顺嘴问了句,“您已经在飞机上了吗?要不要安排司机明早去机场接您。”
那边是一阵罕见的沉吟。
彼时助理从门外推门进来,撞上窗边人沉冷的视线,十分无奈地摇头,“暴雨阻碍了航空通讯,飞机暂时还无法起飞。”
江渡回头,面向窗外没有丝毫止歇迹象的暴风雨,更深地蹙紧眉头。
谁能想到这次出行竟会碰上芬兰十年难遇的风暴,当地气象台连发了十几条预警,暴雨从今晨开始就下个不停,市内的基本交通已经停摆。
“接机时间我到时候再通知你,还有别的事吗?”
秦旌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但想起之前傅小姐叮嘱过他不要说,一时陷入纠结不知道该不该开口,这突然的沉默被江渡察觉,又再度询问了一遍。
面对老板的威压和对未来老板夫人的口头许诺,秦旌只能硬着头皮选择了前者,他将下午发生的一切和盘托出。
到最后,能明显感觉到江渡的情绪已经很不好。
但他竭力在忍。
挂断电话,江渡即刻找到傅闻意的号码拨过去,手臂撑在椅背上青筋暴起。
听秦旌的描述,他大概能想象到傅闻意当时经历的凶险。
何况劫匪还有刀。
如果那把刀不是用来逃脱,而是对准了她的心脏,后果会如何?他连想都不敢想,而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只是在这里一遍遍拨打她的电话。
在这段并不漫长的等待中,那种虚妄的无力感再度蔓延。
如眼前昏沉的天光一样,近乎要将他吞噬。
嘟音响了数十声后被自动切断。
对面没有接。
江渡开始来回在房间里踱步,发给她的微信也全部石沉大海。
无奈之下,他只得再次拨通秦旌的电话。
晚上八点左右,容馨继续登门拜访以往有交情的朋友,为了让傅闻意安心,她特意找借口说出去买点水果,会晚些回来。
来帮傅闻意换药的护士,见到她床头柜上频频震动的手机,不由搭话:
“跟男朋友吵架了?”
傅闻意再次摁灭通话,含笑摇了摇头。
待护士走后她才拿起手机,发现江渡一下子竟然给她打了十几通电话。
难道,他知道她在大马路上不顾形象跟人抢包的事了?
想到这里,她又点开微信上那几条未读消息。
Dogwangwangwang:【接电话。】
Dogwangwangwang:【傅闻意,你到底知不知道危险两个字怎么写?】
果然。
秦总助这个大嘴巴。
没等往她下划完,病房的门在外被人敲响。
傅闻意眼疾手快将手机息屏,不想来的人却是秦旌。
“很抱歉现在打扰,”他看上去很为难的样子,见到她后将放在耳边的手机递过来,“傅小姐渡总找您。”
那屏幕上正显示着和江渡的通话。
“”看来这电话今天是非接不可了。
傅闻意把手机贴到耳边,本以为会得到他劈头盖脸的一番说教,结果等了半天,却只听见听筒那边持续的、逐渐从急切变得平缓的呼吸。t
良久的沉默后,那熟悉的嗓音才再度浮现在耳边:“晚饭吃过了吗?”
他的话音里带着明显的叹息和令人眼热的释然。
紧绷的神经像是终于在听见她气息的这一刻回弹回来。
这一句近乎平常的问候,让傅闻意的鼻尖突然有些发酸,她快速眨眼仰起头。
这天,她的人生遭受了不可逆转的巨变。
从云端跌落,所有人对她的态度都变了,嘴皮子都磨破四处求告无门,哪怕心里很害怕很没有把握,却还是必须得强撑着应对眼前这一切。
以往在她财富傍身有人倚仗时,身边放眼望去似乎全是好人。
可当她落魄无依岌岌可危的时候,却连愿意伸手帮扶一把的人都没有。
除了江渡。
想到他让秦旌送来的那张银行卡。
她甚至还没有出声求援,他的手就已经伸向了她。
不知是难过更多还是感激更多,傅闻意想要控制从眼眶涌出的涩意,可拼命压抑的情绪还是顺着电流,传进对面人的耳朵里。
江渡没再说别的,安静听完她的发泄之后,才再次开口:“好好休息,我会尽快回国。”
“江渡。”傅闻意终于在电话挂断前出声。
“嗯?”他应得很快。
虽然以前总觉得这三个字有点矫情,但这回她是真心实意的,“谢谢你。”
那边陡然安静下来,过几秒才传来一声低叹,语调沉缓,带着些不易察觉的温柔:
“你别再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就算是在感谢我了。”
傅闻意愣了愣。
电话挂断,她又盯着和他的聊天界面看了好一会儿。
想了想,最终还是点开他的头像,把从前那个备注一字字删掉。
重新打上两个字:【江渡】
另一边,江渡站在窗前缓缓垂下手,明净的玻璃上倒映出那沉戾冷傲的侧脸。
傅闻意那一声声不想被人察觉却又无法咽下的泣音,使得心头躁郁更甚,眼前恶劣的天气似乎也在嘲笑他的无能为力。
他不住地揉压太阳穴,妥协道:“不等了,现在出发。”
助理迟疑:“可是现在外面”
“飞机飞不了,就坐火车,大巴,不管是什么。”
“越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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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渡总一刻也等不了了只想回去见老婆。
第29章 委屈
傅闻意在医院躺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按耐不住出了院。
傅氏的危机依然没有解决,而她也只剩下两天的时间。
她不想到最后真的一语成谶。
傅氏倒台,或是让傅天恒多年的苦心经营毁于一旦,都不是她想看到的结果。
以往商场上的合作伙伴求不到人,她开始退一步询问身边关系还不错的朋友。
但平时玩得好的几个闺蜜,都纷纷被家中勒令不许跟她往来,有的甚至被没收了电话和信用卡,就为了防止她们私下里跟傅氏有所牵扯。
仅仅一天时间,她成了某种沾不得身的病毒。
人人嫌弃,避而远之。
林穗如被家人关在房间里,只能想办法偷偷借用路人的手机打给她,道歉的话说了一箩筐,傅闻意很清楚她的为难。
像她们这样的人,平时看着养尊处优只顾吃喝玩乐,可一旦处境与利益相关,不论如何选择,都会牵一发而动全身。
事关家族兴衰荣辱,又怎会是她们这种小辈能够制衡和左右的。
好在经过昨天那一遭,傅闻意对于这番人情冷暖的接受程度又高了些。
只是依旧拉不到投资和借款,容园也还没能解封,集团的大小问题更是层出不穷。
她无法坐以待毙,在通讯录里把能找的人都找了,最后剩下一个她始终没有纳入考虑范围中的,也是她最不愿意去求的人。
但事到如今,不论会受到怎样的嘲讽都好,傅闻意决定再拼尽权利去做最后一搏。
午饭之后,她马不停蹄地前往江家。
傅闻意知道徐知莲一贯有午休的习惯,特意先去市中心那家她最喜欢的甜品店,买了一整盒冰激凌慕斯,想送给徐知莲做下午茶。
到江家门口,她整理好仪态摁响门铃,过了十多分钟,铁门依然没有打开。
她给徐知莲打电话,拨了三遍对方才接通。
徐知莲的声音听起来跟之前一样平静温雅:“是一一啊,有什么事吗?”
这话让傅闻意的心倏地沉了沉。
傅氏遭遇危机的新闻闹得这么大,商场上颇有名望企业都不可能对此事不闻不问,徐知莲这样说,已经相当于摆明了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