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未抬眼看他,淡声吩咐道:
“跟人联系一下,就说我改变主意了。”
许青霖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难得迟疑两秒,不太确定地问:
“靳总,您……是要出席那个活动吗?”
“嗯。”
靳西淮浑不在意自己表现出来的反复无常与变幻莫测,匀长指尖叩返页面,简略告知:
“我突然有了要去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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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升会举办地点设置在御秀庄园,是云京享誉在外的五星级酒店。当天,不仅有专车接送,还安排了专门的对接人员来帮蒲灵顺流程。
专车抵达酒店,蒲灵掖着逶迤拖曳到地的宴会裙摆,施施然地下了车。
甫一露面,就吸引到或明或暗的众多目光,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
谷佳佳陪同在一旁,帮忙提着裙摆,瞅见建筑物华美恢弘的外观,不禁咂舌:
“天啊,主办方那么有钱的嘛,大手笔啊,竟然租了那么贵的场所办活动。不是说这家酒店不轻易对外开放办活动的名额吗?”
一旁的对接人员莞尔:“我们公司和酒店背后的集团有着紧密合作关系,租借场所办活动还是非常容易的。”
谷佳佳不是云京本地人,对此不了解,于是好奇问:“这酒店背后是那家集团啊?”
工作人员:“靳氏集团。”
靳氏集团?
怎么听起来有些耳熟?
没等谷佳佳消化这一讯息,余光一瞥,惊呼:“灵灵姐,你没事吧。”
蒲灵也就出神少顷,没想到自己差点被过长的裙角绊倒,幸而她平衡力不错,及时站稳,才不至于酿成出糗惨剧。
“我没事,就是被小小地绊了一下。”
由工作人员领路进去,乘电梯上去,到达指定楼层后,映入眼帘的是一条铺着厚地毯的走廊。
“姐你看,这些画好漂亮啊。”
一直好奇地四处张望的谷佳佳如获至宝般,凑向蒲灵耳边低语。
不愧是云京出了名的富人酒店,连走廊也宽敞得不像话,铺设着波西米亚风格的消音地毯,人迈步上去,软得如坠云端。
沁白的墙壁上挂着装饰字画,是色彩浓郁的中世纪油画风格,用色明艳大胆,很是吸睛。
身为代言人,蒲灵时不时需要在短视频营业,她下一期的视频有意拍“油画少女”主题,送上门来的灵感素材,她也忍不住多投去了几分视线。
“靳总,您这边请。”
身为活动方这边的主管人员,林镍属实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要充当指路员。没办法,谁让大佬不按常理出牌,好好的VIP招待室不待着,非要来嘉宾休息室。
心思猜不透,他也不敢置喙,只能按吩咐办事。
蒲灵正欣赏着一副描绘古希腊战争的油画,画卷上,寥寥几笔勾勒出手持长矛的勇士英姿,笔触老辣,毫不含蓄地凸显画中人精壮的身躯。
正津津有味地品着,余光却瞥见转角处来了一群人。
她没想当拦路虎,当即收回视线,准备侧身谦让。
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去。
下一秒却僵停在半空。
靳西淮被那群人簇拥在中间。
一身高定黑西装,勾勒得身形峻挺清悍,笔管条直,较之油画中以形体为美得古希腊英雄人物也丝毫不逊色。
甚至因为身上那股子散漫中带着点儿冷劲儿,更添几分活色生香。
因这美貌,四周默契十足地响起倒吸凉气与惊叹声,各种心思蠢蠢欲动。
但蒲灵脑海里只浮现了一个想法:
这人。
可真是阴魂不散……
精准捕捉到蒲灵的身影,靳西淮顿步在原地。
两人视线隔空相对,像是一场追尾的交通事故,猝不及防地对撞在一起,冰山与熔岩的交锋。
身边人亦步亦趋跟着,因靳西淮的止步而停了下来,却皆是一头雾水,不知发生了什么。
这些人迷茫,蒲灵也挺好奇。
靳西淮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身为偌大集团的掌权人,不该有开不完的高管会议和流水似的应酬吗?
怎么会出现在一个网红云集,在他们圈子里都上不了台面的活动现场?
能混到这个位置,察言观色的能力还是有的。
林镍揆情审势,循着靳西淮的视线望过去,很快便定格在蒲灵身上。
他眼观鼻鼻观心,很快便琢磨出个结果。
视线在两人间兜转几个回合,林镍小心翼翼问询:“……二位是认识吗?”
靳西淮没说话,安静地看着蒲灵。
沉敛的视线清邃,似在绅士地推让,女士优先,邀请她来定夺两人之间的关系。
蒲灵当仁不让地不跟他客气。
没什么情绪地挪开视线,白皙玉润脸蛋绷着,语气极为冷淡地撂下一句:
“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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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动按流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身为代言人,蒲灵也在奖项上分了一杯羹,等她捧着奖杯下台,刚要往观众席走去,却被一个工作人员叫住:
“蒲老师,你的座位不安排在那里。”
蒲灵愣住,“那我要去哪里?”
不应该啊,她看平台另外一个女代言人都被安排在了观众席,两人是同一个奖项,理应安排在一块。
她都做好了座位比那个女代言人后一排,被她揪住机会阴阳怪气地嘲笑,随后自己巧舌如簧反击的打算。
“这边给您安排了专门的VIP休息室。”
“专门的休息室?”
“是的,独一份的,只为您一人安排。”
蒲灵不解:“为什么?”
工作人员并未透露,只恭恭敬敬,又讳莫如深道:“您请跟我来。”
蒲灵一头雾水,但还是跟了上去。
等她被人带到一间休息室,推门而入,走到一仿古屏风后。
看到那张佼佼不群却又在她心目中定义为“宇宙第一欠扁”的脸时,这才云开雾散。
蒲灵的第一反应是转身就走。
但好死不死地,那工作人员在她走进去后,便极为尽职尽责地锁上了门。
……算了。
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跑了倒显得她心里有鬼,不够光明磊落。
蒲灵想明白了,要想表现出对一个人的不在意,想要将那些前尘往事一笔勾销,最好的方法,应该是用没事人一样的姿态,像对待不相干人员那样。
平静,淡然,又疏离。
蒲灵掖着裙摆,自然而然地拣了张椅子坐下,看向靳西淮,口吻漠然:
“靳总找我有何贵干?”
靳西淮端坐在椅子上,裹着笔直西裤的腿松弛撑在地面,身后是一屏写意青竹,沦为背景,衬托得他整个人清隽又俊逸。
“靳总?”
靳西淮轻启薄唇,深深地看了蒲灵一眼,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
“刚才不是不认识我吗?”
蒲灵:“……”
怪不得自她进门后一直不说话,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被摆一道,蒲灵也不慌。
她装傻充愣着:“啊,刚才啊。我的确没认出靳总您。”
“还是后来我的小助理认出你来,说是你,我这才反应过来。”
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缠绕着裙子上的流苏,蒲灵眼尾微撩,漫不经意道:
“可能靳总您长得太大众脸了,所以导致我刚才没认出来。”
“……”
被毫不客气地说成是大众脸,靳西淮也不恼。
冷静自持地拎起前方的汉瓦紫砂壶,慢条斯理地往剔透白玉杯中倒茶,动作斯文优雅,流畅得像是一副观赏画。
斟满一杯清茶,修长指尖扶在杯沿,搭靠着往蒲灵方向送,靳西淮笑着看向她,嗓音透露着点滴疑惑,字句却清晰:
“哦?原来靳某的脸是大众脸。”
怎么可能。
就是一句掩饰气言,但蒲灵绝不可能自我打脸。
她索性破罐子破摔,继续胡乱掰扯:
“差不多,刚才没怎么看清楚。”
“反正你的脸乍一看真挺大众脸的。”
“——原来是没看清楚。”
靳西淮慢悠悠地品下一口茶,润过的清冽嗓音缓缓拖着腔调,宛然薄唇沾上一点莹润水色,少了几分生人勿近感。
“不然呢?”
蒲灵放下懒懒搅着流苏的手,刚想无情少面地结束这个索然无味的话题。
顺便正色询问靳西淮找她到底有什么事,没事的话她就要离开了。
甫一抬眼,却发现靳西淮已经撑桌而立,清颀身姿微俯,凑近,朝着她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