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峥似乎有十足的把握,然而,在他拔剑那刻起,忽然察觉到了不对劲,而后,猛地扭头——
“谢蘅,你——”
“噗嗤——”一声,鲜血喷溅,纵然宋明砚很快挡在了她身前,姜眠还是不可避免的,窥见到了这残忍的一幕。
谢蘅出招狠戾,匕首几乎是冲着谢峥心脏位置,顿时,方才还张扬的男人,此刻倒地,竟是瞬间没了声息。
“怎么样,我演得不错吧。”
而始作俑者,却如同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依旧谈笑风生。
这个晚上发生了太多事情,每一件,都令姜眠始料未及。
直到——
沈霁对她说:“受伤了没有?”
姜眠才反应过来,方才,是他们联手,杀了谢峥。
她心情有些微妙的复杂,这是她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沈霁。
不动声色间,便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她想起外界那些传言,或许,这才是真正的他,他不是扬州沈府那个深入简出的公子,而是朝堂之上,生杀予夺的掌权者。
第77章 正文完(上)
“来人。”
沈霁出声,便有人递上披风,他伸手接过,想要上前,可没想到,姜眠却下意识往后退了一小步。
也正是这一小步,让宋明砚挡在了她身前。
沈霁停住脚步,黑眸沉沉。
气氛就这样暂时僵住。
“谢朝尘,别忘记你答应我的,你即位,我做王爷,我帮你料理平亲王,你记得许我封地。”
话落,谢蘅便拍了拍宋明砚肩膀,“闻时,走吧,再等下去,那老东西估计就要过来了。”
宋明砚没动,而是回头,握了握姜眠的指尖,他想带她一起走。
“眠儿……”
话才出口,姜眠却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闻时哥哥,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吧。”姜眠虽然不知今夜他为何出现,但她却也知晓,他不该围着她转,他也有他的抱负和理想。
早在当年他离开前,姜眠至今记得,那个少年满怀热血与希冀,渴望建功立业。
如今,她又怎能,成为阻他的障碍。
姜眠浅笑,挣脱了他的手。
宋明砚抿唇,若是可以,他希望今夜就带着她离开,远离纷争,他可以做到,一辈子对她好。
然而,这是她的决定,他无法强制干涉。
宋明砚像少时那般摸了摸她的脑袋:“你说的对,就算不是未婚夫,也是你的兄长,若来日你受了欺负,只管去信给我,即便在天涯海角,兄长也一定会给你讨个公道。”
这番话顿时令姜眠红了眼眶。
宋明砚与谢蘅一同离开了。
方才她仿佛还有倚仗,这会在面对沈霁时,却像是卸去了所有力气,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好在,这僵局也只是持续了一瞬,沈霁便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上前,将披风给她拢上,而后,顺其自然抱着她上了马车。
马车里很暖和,暖到令人几乎要昏昏欲睡,姜眠本以为会有很多话要同他说,可是真正到了这一日,她却觉得,舌头仿佛打结,什么都说不出来。
一路上,二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直到入了宫,沈霁又打算抱着她,姜眠却先拂开了他的指尖,小声嘀咕:“我有腿。”
“好。”沈霁没有强求。
姜眠觉得心里闷闷的,可却说不出来,是因为什么。
直到沈霁带着她跨过一道道宫门,最后来到一处庭院,姜眠对这宫里规矩并不清楚,亦是不知,这里是哪里。
就在她思绪飘散之时,身后的男人已经解了披风,不多时,进来一个穿着官袍的老者,肩上背着药箱,似乎是太医。
“老臣见过——”
话未说完,沈霁便打断了,“给她看看。”
老者一怔,这才注意到,不远处立着一位貌美的姑娘。
他低头,缓步上前,恭恭敬敬的诊脉。
本以为这姑娘没什么大碍,可这一诊,却登时让他愣在了原地。
怎……怎么诊出了喜脉。
“如何,可有大碍?”沈霁目光自始至终都没从这边移开。
姜眠收回来手腕,她自己的身体,她自己最清楚,她并没有受伤。
“老臣……惶恐。”太医颤颤微微。
闻言,沈霁几乎下意识紧张起来:“有什么问题。”
“这位姑娘已经有了将近三个月的身孕。”
“没有其他问题了?”沈霁蹙眉,仍旧不放心。
太医摇了摇头,脉象平稳,没有大碍。
沈霁摆了摆手,太医便下去了。
直到临走前,他都摸不准,他方才那些话,到底说的对不对。
屋子里又只剩下他们二人。
姜眠很没出息的想逃。
然而,沈霁却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被吓到了?”
姜眠低着头,倒也不是。
“说话。”
沈霁耐心有限。
终于,小姑娘舍得抬眸看他,不过,眼底却满是控诉。
“你故意让我去接近谢峥的!”
沈霁皱起眉,像是不解。
姜眠便顺着这个空隙接着道:“是不是今夜的筹谋,都在你的算计之中,连我也是你计划里的一环。”
“不是。”这回,青年没有任何犹豫,直截了当坦白。
“你骗我。”姜眠半信半疑,其实从今夜见他的第一面起,她就已经有了犹豫,他的毒何时解的,还是说,从一开始他就没有中毒。
书房那些画卷是专门让她看的。
那封信也是故意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种种可能存疑的迹象,如今似乎都指向一个可能。
她也是沈霁棋局上的一枚棋子。
想到这里,姜眠顿觉胸口郁结,方才那太医如何看的,她都这么不舒服了,竟是半点没瞧出来。
“眠娘,你想听什么,我都告诉你。”
察觉到她的不悦,沈霁忽然将她拉入怀里,他双手撑在她膝盖两侧,目光灼灼,里面的情绪一览无余。
姜眠移开视线。
决不能被他美色所蛊惑。
“云青说,你为了救我中毒昏迷,但此刻你分明完好无损,所以你在骗我。”
沈霁不自觉往前探了些距离,轻柔的呼吸若有似无扫过她的脖颈,姜眠有些不自在,忍不住推他:“你别离我这么近……”
“我没有骗你,我确实中毒了,只不过,今日谢蘅拿到解药,这才得以解了。”他语气顿了顿,一双眼眸担忧又心疼的看着她:“我没有想到,他们会把你牵扯进来。”
牵扯……
姜眠脑子有些糊涂了,这一桩桩好像又不是她所以为的那样,屋子里不知燃着什么,暖融融的,映照着沈霁一双眉眼,也仿佛荡上一层柔和的轻纱。
他不着痕迹俯下身子,慢慢靠近。
就在差点碰上姜眠时,少女却用手撑在了他身前:“你还没回答完我的问题!”
“你说,我接着听。”沈霁换了个姿势,原本撑在她两侧的手变为握着她的指尖,轻易将人拉入了怀里。
这分明,比方才更近。
如此,他的气息从四方围过来,虽不可言说,但确实让她有了几分安心。
但……
她确实有很多话要问他的。
一时想不到从哪里开口。
“眠娘……”屋子里的光越发昏暗,烛影扑朔,他的脸庞愈发清晰。
“谢朝尘!”情急之下,姜眠忽然反应过来,今日谢蘅叫的是这个名。
果然,沈霁动作顿住,眼皮掀起,沉静的看着她。
半晌过后,青年将她已经湿掉鞋袜褪下,自然将她双脚拢入掌心。
温暖触感传来,姜眠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一路上,她的鞋袜踩到了积雪,不知何时,湿了。
而他,再给她暖脚。
“十二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大雪天,父王自刎,母亲带着我从密道离开,可是没想到,绥王察觉到我们踪迹,原本答应父王,不残害其他人,可等父王自刎后,却忽然反悔。”
“那一夜,太子府无一活口。”
“除了我。”
脚心温度回升了些。
这一桩陈年旧事,姜眠也有所耳闻,但如今听他亲自说,仍旧不可避免的,令人心痛。
尽管他已经尽可能轻描淡写。
但姜眠知晓,灭门之仇,杀父之恨,又岂是一朝一夕能释怀的,怕是数十年如一日隐忍。
姜眠忽然想到,十二年前。
她也来过一次京城。
那时候年纪还小,她不小心走丢了,以为是姜崇又在和她玩捉迷藏,她隐隐记得,遇到了一个濒死的少年。
那少年浑身冰冷,身上混着血碴子,她当时被吓坏了,不过仍旧将身上唯一的干粮给了他,那一夜,记忆模糊,姜眠记得自己晕血,在看到少年那惨淡的伤口时,天旋地转间,她就没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