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会离盛昀这么近吗?也会这么专注地给盛昀涂药吗?
那种熟悉的心悸感又出现了,只不过这次随着心脏的跳动,有一种泛着酸的感觉被挤压到身体的四肢百骸,让他禁不住地有些难受。
江潺给他涂好药,正要收回手,却突然被蒋宁屿抬手攥住了手腕。
她不知道他的手劲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一瞬间攥得她几乎有些疼。
“怎么了?”她不明所以地问。
蒋宁屿看着她,黑漆漆的瞳仁里是她没见过的眼神,但他很快回过神似的垂下眼睫遮住了自己的视线,摇了摇头,松开了她的手腕。
没得到答案,江潺拿过药水瓶拧上盖子,问起了上次也问过的问题:“为什么打架啊?”
“那你呢,为什么早恋?”他凭着本能反问她,嗓音听起来有些闷。
这次却轮到了江潺沉默,她从这话里听出了几分质问的意味。他怎么能质问自己呢,江潺委屈地想,如果是蒋宁屿早恋,就算全世界都反对他,她也一定是站在他那边支持他的人。
她以为他们是可以无条件站在对方那一边的人。
她忽然觉得没劲透了,什么心情都没有了,赌气似的扔下一句:“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管。”
是打发小孩子的那种语气。蒋宁屿极轻地“嘁”了一声,偏过脸,视线也别开,不知道怎么才能让胸口那种难受泛酸的感觉减弱一些。
第50章
又一次月考,七班考得不怎么样,在五个文科班里排第四,地理这科尤其差,半数以上的学生没过及格线。
试卷全部发下来,班主任一言不发,班里一片死寂。
两分钟后,黑板擦碰撞桌面发出“砰砰”的声响。
“你看看你们,平时都在干什么东西,考成这样,知识都学狗肚子里去了!”
“老师平时说的话你们听进去一句了吗,全当成耳旁风!还有同学早恋,说了也屡教不改,还跟老师顶嘴,基本的礼貌都没有!不但自己犯错,还带坏班里风气,这种人就是自私自利!完全不顾其他同学!”
他没点名字,但班上没人听不出他到底说的是谁。
盛昀上个周末又去省城录节目了,今天请了上午的半天假,所以只有江潺独自承受这波攻击。她盯着试卷,捏着自己的手指,事实上她地理这科考得还可以,高出及格线不少,比平时发挥得更好一些。奈何班主任最近不管说什么事情,最终都会落到“早恋”这件让他视若眼中钉的事情。
中午放学,江潺被班主任留下来谈话。从办公室出来,她一个人去了食堂吃饭。
正低头吃着饭,盛昀端着餐盘坐到了她对面:“听说班主任上午又发疯了?”
江潺抬头看他,撇了撇嘴:“他哪天不发疯啊。”
“别理他,他就是看不惯有人不按他的想法来。”盛昀安慰她,“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江潺“嗯”了一声。事实上她也是这么想的,所以班主任在讲台发疯的时候,她就在讲台下面默默回嘴,每一句都顶了回去。
但不得不承认,她还是没办法做到心情完全不受影响。她又开始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像班主任说得那么糟糕了,不过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盛昀为什么会喜欢自己呢。
她能感觉到周围不断有目光朝他们这边看过来,最初她很不适应,但现在,这种被人关注的感觉,却给她带来了一点虚荣感,似乎能够抵消些许班主任对她的否定。
——既然能被盛昀这样瞩目的人喜欢,说明我应该也没有那么糟糕吧?这段时间,每次被班主任冷嘲热讽之后,她总会用这样的理由安慰自己。
于是就在这种自我否定的心情之中,她越来越频繁地跟盛昀走在一起,他们之间的关系也越来越熟络起来。
吃完饭,将餐盘送到回收处,他们走出食堂,盛昀说:“对了,你之前让我帮忙打听的市内集训班的事情,我问到了。有三家比较出名的,一家离学校比较近,叫安晟,师资还不错,有个姓施的老师是Y美毕业的……”
江潺认真听着他说起市内的集训班,一抬眼,她看到了不远处的蒋宁屿。
蒋宁屿是跟同班的两个男生一起走过来的,隔着几步的距离,江潺看到他直直朝自己看过来,她正要抬手跟他打招呼,蒋宁屿却避开了视线,垂着眼跟她擦肩而过。
——是因为上次班主任找他谈话,所以连招呼都不能打了吗?江潺稍稍抬起的手落回身侧,轻轻攥了攥自己的衣角。
“刚走过去的是不是蒋宁屿,”盛昀回头看了一眼,“你们怎么没打招呼?”
“嗯?我没看到,”江潺撒谎道,“他应该也没看到我吧。”
“不会吧,他好像看到我们了。”
江潺敷衍一句“是吗”,不想再同盛昀继续这个话题,但他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继续问道:“你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吗?”
“嗯。”
“他是比你小两岁吗?感觉小两岁就跟小孩儿一样,正常来说还在上初三吧。”
“但他不是正常的那种,”江潺闷闷地说,“他是天才。”
“是吗。”盛昀笑了一声,这才继续刚刚的集训班话题。
周五放学,蒋宁屿去了江潺班级门口,隔着几米远,他看到盛昀站在门口正对着的走廊上,正跟旁边的人说笑。
他走过去,在离盛昀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原本没想理盛昀,没想到盛昀却朝他走了过来,主动笑着跟他打招呼:“来找你姐啊?”
蒋宁屿没说话,静静平视着他,跟对方热络的态度相比,他显得有些过于冷淡。
“等会儿吧,”盛昀却好像并不介意,站到他旁边,倚着窗边的栏杆说,“我也在等她,一会儿我送你们去站点。”
蒋宁屿仍旧没应声。
他听着盛昀跟其他同学聊起录节目的事情——他好像跟谁都聊得来似的。
跟自己完全不是一类人。
他从来没想过江潺喜欢的人会是这种类型,准确地说,以前他并没有想过江潺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原来就是这样跟自己完全沾不上边、甚至是相反类型的人。
有女生从班里走出来,跟盛昀打招呼:“哟,在这儿等江潺呢?”
“是啊。”盛昀的话音里带着笑意。
静静地站着等了一会儿,蒋宁屿走过去,拦住从班里走出来的又一个女生,让她帮忙告诉江潺自己今天不回姥姥那儿了,然后朝楼梯的方向走了过去。
女生转身要去班里告诉江潺,却被盛昀叫住了:“我跟江潺说,你快去坐车吧。”
女生朝他道了谢,他笑笑说:“没事,我本来也是在等她。”
江潺收拾书包时心不在焉,找了半天周末布置的数学试卷,才发现早就被自己收拾到了书包里。从教室出来时,班里的同学已经走了大半,她朝两侧看看,蒋宁屿今天没来等她,倒是盛昀站在走廊上。
“找你弟弟吗,”盛昀朝她走过来,“他来了一趟,说今天不回姥姥那儿了。”
以往蒋宁屿就算回他自己家,也总是先跟江潺一起去车站,但这次却只扔下一句话就走了,江潺不明白他为什么都不当面跟自己说一声。
盛昀跟她一起往楼梯走:“蒋宁屿的姥姥也在你们镇上啊?”
江潺“嗯”了一声,没有心情说太多话。
“班主任下午又找你了?”
“嗯,还是那一套呗。”
“不用理他,他心情不好总是要拿人出气。”
江潺心里也清楚这一点,但不明白他为什么总是拿自己出气,却很少去找盛昀。
是因为在他心里,自己比盛昀更好拿捏吗?她偏不妥协,非得让他知道他看走眼了。
“对了,照片洗好了,”盛昀把手里的信封递给她,“你可以拿回去给你姥姥看,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江潺接过来,道了谢,却并没有心情变好。原本想把照片带回去给姥姥和蒋宁屿看,但现在姥姥肯定不想看,蒋宁屿应该也没太大的兴趣吧。她闷闷不乐地将照片放进书包里,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低落。
路过校门口的公告栏,有几个女生站在那里抬头看着,江潺听到她们提到了蒋宁屿的名字——
“蒋宁屿省一哎,好厉害!”
“是不是能进省队啊?这次能保送吗?”
“还有决赛呢,进了国家队才能保送。”
“这么多轮,好辛苦啊……”
江潺脚步停下,也抬头看着公告栏。旧的荣誉榜撤下去,新的荣誉榜贴上来,似乎就在不知不觉之间,蒋宁屿的眉眼变得更锐气了一些,脸侧的轮廓也更加分明,唯一不变的是略有些淡漠的神色。
“难怪蒋宁屿今天回家了,”盛昀站在一旁说,“应该是要跟家人一起庆祝拿了省一吧。”
他看到江潺垂下眼神,神情淡淡的,看不出有明显的情绪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