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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美人兮长颈鹿_潭石【完结】(181)

  “终于同意了,”他笑着说,“是不是很开心?”

  “好开心啊。”她笑着点头,发簪上的坠子跟着晃动,绿色的珠子反射着屋内细碎的灯光。

  蒋宁屿看着她,知道她这一天里见过了很多重要的人,到现在才终于又只属于他一个人了。“今天特别好看。”他低声说,抬手碰了碰她发簪上的坠子,这一天里无数次在不同的角度和距离看向她,她每一刻都明艳而生动,美得生机勃勃、大杀四方,但这么近距离地触碰,确实今天的头一次。

  江潺微微低头,看着蒋宁屿黑沉沉的眼神里倒映着自己,她发簪的坠子一晃,他眼神里的光似乎也跟着晃动。

  她俯下脸吻他,感觉到他的手指隔着裙子的绸缎轻轻抚过自己的腰,很快沉溺在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亲密之中。

  在省城的医院陪着姥姥做过检查,然后她们就回到了临江镇。

  省博的漆器展还在继续展出,而江潺又回到了工作坊继续自己的工作。姥姥很喜欢晒太阳,江潺就给她买了个摇椅,中午吃完饭就跟林阿姨一起扶着她坐到摇椅上,其他时间姥姥要么就自己听听戏,要么就跟老漆工们聊会儿天。

  姥姥上了年纪,精力比不上从前,记忆力也跟每天的状态有很大关系,状态好的时候脑子很清楚,什么都记得,状态不好的时候就只记得最重要的那几件事。

  她尤其喜欢跟别人聊起这次漆器展,逢人便要说一遍,有时候对着一个人重复好几遍,江潺就只能小声告诉对方,说姥姥现在记忆有些混乱,好在听她说话的人都是镇上的老邻居,大家都能理解,对姥姥很有耐心。

  电视台几天之后又来进行了第二轮拍摄,见姥姥在家,想让她也上个镜。

  江潺当然愿意,帮着去劝姥姥,但姥姥一听要上电视就很慌张,摆摆手说她这么一大把年纪的老太太了,怎么还能上电视丢人现眼。

  “怎么就丢人现眼了啊,”江潺说,“你都做了一辈子漆了,是这个工作坊的镇坊之宝好不好,你一上镜,这个纪录片的魂儿就有了,大家心里就都踏实了。”

  “什么镇坊之宝,”姥姥笑了一声,“我现在哪还能做漆。”

  “不用真的做,”江潺说,“就是拍个镜头,很简单的。”

  好说歹说一番,姥姥终于同意了。这次没找化妆师过来,纪录片要的就是真实,江潺自己拿着梳子给姥姥把头发梳整齐,又帮她穿上了漆器展上她穿的那件中式盘扣衣服。

  虽然之前说自己做不了漆了,但真的到了镜头前,姥姥还是很认真地问要做什么,做哪一步。江潺给她搬来一个漆盒的木胎,又拿来提前调好的生漆,把刷子递给她,然后坐到她旁边。

  姥姥这么多年不做漆了,动作也不太灵活,拿什么东西手都有些颤颤巍巍的,江潺替她捏着一把汗,怕这个镜头最后用不上,她是希望姥姥能跟自己一起出镜的。

  她看着姥姥拿着刷子,蘸饱了生漆,悬在漆箱上的那只手有些抖,然后落下去,从上到下稳稳刷了笔直的一道,薄厚均匀,丝毫不抖。连摄像师都说这个镜头太棒了,老师傅就是老师傅,落笔就能看到功力。

  “真是好久不做漆了,”姥姥看上去也挺高兴,“看来功夫还没落下。”

  拍好姥姥做漆的镜头之后,编导又采访了她几个问题,她今天脑子很清楚,所有关于大漆的问题都答得很顺畅。

  “这些镜头能用上吧?”拍完之后江潺去跟编导反复确认,“不会被剪掉吧?”

  编导一直跟她对接,相处下来也挺熟了,笑着说,“不会,我保证能用上。”

  这次拍完之后江潺也很开心,给每个过来拍摄的人都送了工作坊做的大漆小物件,又问什么时候能播出。

  “应该是春节期间,”编导告诉她,“大家都放假,看的人会多一些。”

  江潺算算时间,还有差不多两个月,觉得接下来又有盼头了。

  到时候杜皓和林阿姨会回来过年,镇上的老邻居和老漆工们也都会过来拜年,就可以一起看到这个纪录片了,姥姥肯定又会很高兴。

  那段时间江潺就一边做着跟省博联名的漆器,一边赶着素梵的进度,闲下来就陪着姥姥听听戏聊聊天,日子过得挺惬意,偶尔她会想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只是姥姥近来胃口不太好,总是吃不了几口就说吃饱了,江潺觉得可能是自己做饭的手艺太差了,在网上搜了不少食谱,试图精进一下,好像也无济于事。

  她跟蒋宁屿说起这件事,蒋宁屿便说周末他来做饭,于是那个周末他从超市买了很多食材回来,他主厨,江潺在旁边帮忙打下手,顺便偷吃几口——虽然名义上是在“尝菜”。

  姥姥在隔壁屋听戏,咿咿呀呀拖长的声音传到厨房里,又很快被大火爆炒的声音盖住了。

  他们做了鱼片豆腐汤、小鸡炖蘑菇还有清炒西兰花,都是姥姥喜欢吃的菜。

  蒋宁屿把菜盛出来,江潺一盘一盘端去隔壁。收音机里还放着戏腔,姥姥倚着床头又睡着了,自打从省城回来之后,她的觉就越来越多了,常常跟人聊着天就睡着了。

  江潺低声把她唤醒,她睁开眼:“小岚啊……”

  “小岚”是妈妈的名字,近些日子,姥姥总是会把她认成妈妈,尤其是刚睡醒脑子还不太清醒的时候。

  江潺也没纠正她,扶她坐起来,然后拿了枕头垫在她身后:“吃饭了姥姥。”

  “哦,是潺潺……”姥姥靠在枕头上,“脑子越来越不清醒了。”

  “说明我跟我妈越来越像了。”江潺笑了笑,盛了一碗汤,舀一勺吹凉了喂到姥姥嘴边,“尝尝今天做得怎么样?”

  姥姥张嘴喝下去:“好喝。”

  “好喝吧,”江潺又舀一勺,笑着说,“小屿是不是深得你的真传?”

  “我做饭不行,”姥姥摇摇头,“小屿做得比我好。”

  蒋宁屿在旁边把其他菜端过来,闻言笑了一声:“那姥姥你多吃点。”

  江潺又喂姥姥吃一口鱼片:“我呢我呢。”

  “你更不行,还不如我呢……”

  江潺“嘁”一声,把这口锅甩出去:“遗传,肯定是遗传,我妈做饭肯定也不好吃。”

  “是,你妈啊……”姥姥语速缓慢,说一句话要歇一口气,“她做饭手更笨呢,我以前教她……她差点把厨房给我烧了。”

  三个人都笑起来,姥姥又吃进一口豆腐,像是有些怀念似的,眼神看着前面:“小岚啊……除了做饭做不好,别的一学就会,很聪明的。”

  “跟我一样,”江潺卖乖道,“是不是?”

  “是是,”姥姥笑一声,又咳嗽一声,“跟你一样……”

  她吃起饭来有些费力,江潺就不跟她多聊了,专心喂她吃饭,试图让她多吃一点。

  也许是蒋宁屿做的口味确实比她平时做的要好,姥姥今天吃得比以往都要更多一些,吃完之后倚着身后的枕头,江潺问要不要出去晒晒太阳,她点点头,说“好”。

  江潺便跟蒋宁屿一起把姥姥扶上摇椅,让她在院子里晒太阳。

  “潺潺啊,”姥姥闭着眼睛说,“把咱们家那些相册找出来我看看。”

  江潺应一声,回屋去找相册,她知道刚刚吃饭时提起了妈妈,姥姥肯定又想妈妈了。蒋宁屿回屋收拾厨房,江潺则搬了一把小凳子过来,坐在姥姥旁边帮她翻着相册。

  姥姥吃饱了饭,话比平时都要更多一些,又跟她说起她妈妈以前去非洲的事情:“你说那么瘦小的一个小女孩,怎么就敢背着一个包就走了呢,去的还是那么远的地方……”

  她讲过很多次妈妈的故事,这段时间尤其喜欢提起来,江潺几乎能知道她下一句要说什么,但却没打断她,翻动着照片听她说着。

  “你啊,你就像你妈……”姥姥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浑浊,“去哪儿都不害怕,敢闯……”

  年少的时候江潺总是听姥姥说自己不如妈妈,那会儿她一听就炸,一点就着,像个易燃的炮仗。自从姥姥生病之后就没这么说过了,跟别人提起来的时候,也经常说小潺像妈妈,江潺喜欢听她这样说。

  “我不如妈妈,”她现在长大了,心态也平和了,“我去不了那么远的地方,就想待在镇上。”

  “那是不想,”姥姥语速缓慢地说,“不是不敢,我们小潺啊……哪都敢去呢。先去省城,又去了上海,不是说后面还有个国外的展吗……哎呦,好有出息的。”

  江潺歪着头靠在姥姥手上:“哎呀,你夸得我都要不好意思了。”

  姥姥笑了笑,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又问:“小屿呢?”

  “他收拾厨房呢,一会儿就出来。”

  “小屿是个好孩子……”姥姥说完,又过了一会儿,语调沉沉地说,“困了,我睡会儿……”

  江潺点了点头,应了声“好”,不再翻动相册了,就这样靠着她。她看着相册停留的那一页,妈妈和高大的长颈鹿站在一起,虽然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老照片了,但一眼看上去仍旧散发着蓬勃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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