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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美人兮长颈鹿_潭石【完结】(161)

  等她走到工作坊时蒋宁屿也已经洗完澡换了衣服,正端着碗仰头喝着姜水,她走过去,看到他脖颈处的喉结随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片刻后移开目光看向别处。

  红糖姜水熬了不少,林阿姨把剩下的都盛到碗里,走过来让江潺也喝一碗。江潺摇头拒绝,蒋宁屿喝完了放下碗帮她解释,说她从小就不爱喝姜汤,姥姥以前让她喝的那些全被她威胁着进了自己肚子里。林阿姨听他这么说,只好作罢,把手里那碗端走自己喝了。

  “你好记仇,”林阿姨走后江潺看向他,“都多久远的事了。”

  “久远么,高中的时候还喝过吧。”蒋宁屿笑了笑说。

  他说得倒也是事实,江潺打小就不喜欢姜味儿,除了生理期肚子疼会皱着眉当药喝下去,其他时候都会偷偷塞给蒋宁屿让他代喝,这么多年也没被姥姥发现过。

  “很久远了啊……都好几年了,”两个人拿了蒲团并排坐到靠墙根的地方,江潺后背倚着墙说,“再说你要感谢我好不好,没我那几十碗姜汤的浇灌你要少长好几厘米的。”

  “是吗,”蒋宁屿被她逗笑了,“那谢谢你。”

  江潺原本不觉得自己这话有什么好笑的,见他一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外面的雷声似乎小了一些,之前一道道闪电劈过来时总觉得有些心惊,这会儿也没有这种感觉了,只是屋里仍旧闷热,江潺拿着蒲扇不停扇着,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困意不知不觉就泛了上来。

  等意识到自己快睡着了,是蒋宁屿抬起手臂从她颈后绕过去,轻轻将她的头放到自己肩膀上。江潺闻到他身上泛着水汽的沐浴露的味道,是很熟悉的令人心安的气息,旁边传来一阵阵很轻的风,但那把蒲扇已经不在她手里了。

  她在半梦半醒间昏昏沉沉地说:“蒋宁屿。”声音低得只有他们俩能听见。

  蒋宁屿朝她低下头:“嗯?”

  “你说我们能一直这样下去吗……”

  好一会儿没得到回答,她就又低低叫了一声“蒋宁屿”。

  蒋宁屿这才出了声,也是同样低的音量:“能啊。”

  她觉得安心下来,继续睡过去,听到耳边的雨声里夹杂着若有若无的一声极低的叹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凌晨三点多终于来电了,先前没关的电灯陡然亮起来,屋子里陷入沉睡的人一瞬间都被照醒了,江潺也睁开眼,听到周围的人又在低声说着什么,迷迷糊糊地正想抬手遮一下眼前的光,蒋宁屿先将手掌伸了过来挡在她眼睛前面。

  她听到蒋宁屿问要不要回屋睡,点了点头,撑着地面站起身,跟他一起走进屋。蒋宁屿跟她说了“晚安”,在屋外帮她关上了门。

  刚刚睡得很沉,这会儿睡意还没中断,江潺躺到床上很快就睡了过去。

  许是陷入睡眠前听到外面的雨还在持续不断地下着,她做的梦里也在下雨,梦到自己好像进入了一片潮湿昏暗的森林,骑在很高的长颈鹿身上路过一棵又一棵长得极其相似的树,昏暗黑沉的森林看不到尽头,她觉得自己在找什么可是一直找不到,眼前除了白茫茫的雨雾和浓重的夜色,什么都看不见。

  “蒋宁屿——”她对着森林深处喊了一声。

  没有回应。

  “蒋宁屿——”

  仍然没有回应。

  “蒋、宁、屿——”

  偌大的森林里只有隐约传来的阵阵回声,听起来孤寂而空旷。

  她茫然地看向眼前这持续不断的大雨和似乎永无尽头的森林,一种闷重的、透不过气又无能为力的无望感从四周围拢过来。

  “蒋宁屿……”江潺下意识半睁开眼,迷迷糊糊地哑着嗓子叫出声。

  以为会听到蒋宁屿像之前那样低低地“嗯”一声,但几秒之后没等到,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回了卧室,现在躺在床上,并不是靠在蒋宁屿肩膀上。

  只是一场梦而已,为什么那种孤独和无望的感觉会那么真实……她看着面前黑沉沉的屋子想,就好像今晚担心蒋宁屿会不会出事时的那种感觉,亦或许还要更无望、更孤独一些。

  她闭上眼睛翻了个身,试图让自己再度睡过去,但这次却怎么都睡不着了,脑中又开始循环播放那个副本的画面和金夕白天说过的那些话。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烙了好一会儿煎饼,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再次失眠了。

  明明昨天刚失眠了一整晚,现在外面还有天然的雨声白噪音,怎么又睡不着了……蒋宁屿睡着了吗?早知道不回屋睡了,说不定继续靠着墙根睡就不会失眠了。那要不把蒋宁屿重新叫过去?好像不太合适……

  但以前睡不着的时候不都会去敲蒋宁屿的门吗,现在为什么就不行了?肯定不行啊,以前的想法那么单纯……那现在就不单纯了吗?

  脑子里自顾自就吵了起来,聒噪得连外面的雨声都盖住了,江潺想叫停但哪边脑子都不听她的。她扯过被子盖到头顶,两分钟后又被憋得掀起来,翻了个身趴到枕头上想,完了,彻底不睡着了……

  翌日早上雨不怎么下了,虽然地面上还有不少积水,但旅行团担心再耽误下去会继续被困在这里,于是赶在八点前就组织游客坐大巴去了市里。

  临走前有几个游客来感谢江潺,还提出要买她做的大漆制品,江潺笑笑说不用,把自己的自媒体账号给他们,说帮忙关注一下就很感谢了。

  把游客送走,又给林阿姨她们打了车,江潺让她们也回去休息一下,然后跟蒋宁屿转身往回走。蒋宁屿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上的时间,说他也得回去了。

  “这么早就走吗?”江潺还以为他能多待一会儿,“不等雨彻底停下来吗……”

  “嗯,这阵子公司的事情有点多,《灵烛》后天就要推新活动了,《山海迷境》周五也有一次大的更新,所以可能没办法每晚过来一起吃饭了。”

  他提到《山海迷境》,她心头又是一跳,继而胸口处又涌上那种有些奇怪的、既酸且胀的感觉。

  “行啊,”她佯作自然,“你忙你的,晚饭我自己解决就好了。”

  目送着蒋宁屿把车倒出小路,然后驶向公路,她在路边站了好一会儿才往家走。

  坐到工作台后面,江潺隔一会儿就会抬起头盯着那个骑着长颈鹿的女侠看一阵,完全没办法将精力集中到做漆上。

  脑中总是忍不住地想起蒋宁屿,他送她这个生日礼物的那一晚,他唱《Close To You》的样子,还有他站在路灯下,目光触及她脖子上那条别人送的项链时的眼神……一想起来就没完没了,各种自以为早都遗忘掉的细节层出不穷地涌了上来。

  还有一个多月前他们从KTV出来时,他向自己讨要的那一点生日“特权”——当时她不由分说地打断了他,现在却忍不住地去拼补那段只开了个头的告白,自责为什么当时不肯让他说下去呢?

  那两天的失眠似乎只是个开始,从那之后的好几天江潺都没怎么睡实过,脑子里一直在想蒋宁屿,想她跟蒋宁屿的关系。

  无法拿定主意到底该怎么办,也不确信该不该往前走一步,真的要从现在这种经年日久的相处模式里走出来,迈向那种未知的恋爱关系之中吗?会不会很奇怪?

  如果迈出那一步之后又觉得还是之前的相处模式更好,那还能退回来吗?退回来会不会就更奇怪了……

  睡醒一睁眼在想,临睡之前在想,睡不着翻来覆去的时候还在想。

  以至于好几天没睡过一个安稳的长觉,有一天蒋宁屿过来问她的黑眼圈怎么忽然跟小疤一样重,她在内心哀嚎一句还不都是因为你……却又无法说出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只能在脑中一遍又一遍反刍。

  第四天晚上江潺关了灯,闭上眼睛脑中又开始再次反刍,她不知道第多少次翻身,有些崩溃地想真是要被折磨死了……

  手机忽然震了一下,她在黑暗中拿过来看一眼,季霜发来了消息:“睡了吗?”

  反正睡不着,她索性直接拨过语音问:“怎么了?”

  “我怎么好像完全忘不掉覃西陆……”果不其然还是这件事,她听出季霜好像又有些喝醉了,“都一个多月了,我每天白天都好好的,一到晚上临睡前就会想起他,然后就会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搞得白天的工作也做不好,真是好烦……”

  “上次之后你们就没再联系过吗?”江潺在黑暗中闭着眼睛问。

  “没有……也不算完全没有,他不是有东西落在我这儿了吗,后来给了我一个地址让我帮忙寄过去,但我没寄,他也没再催过,可能不需要了吧。”

  “那他给你地址会不会其实是想让你去找他?”

  “其实我也这么想过,但是……”那边顿了顿,“你说我真的要去吗,如果猜错了会很尴尬吧,而且万一……他已经有了新女朋友呢?岂不是显得他已经放下了而我还念念不忘,就更尴尬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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