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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美人兮长颈鹿_潭石【完结】(101)

  以前在市医院时,事事都有蒋宁屿帮忙处理,她只要一心照顾姥姥就好了,而现在忽然要自己面对这一切,所有压力齐齐涌上来,让她举步维艰,身体和精神几乎都要撑到极限。

  偶尔实在委屈得想哭的时候,她也想打电话跟蒋宁屿倾诉,但一想到如果这通电话拨出去,蒋宁屿说不定明天就休学过来陪她了,她又忍住了这种念头。

  她意识到自己每次跟蒋宁屿打电话时都会变得极其脆弱,委屈和难过总是层出不穷地涌上来,于是开始克制自己给蒋宁屿打电话的冲动,若非必要绝不轻易主动联系他。一开始不太适应,到后来终于不再遇事就想到蒋宁屿。

  然而外部的压力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来了省城的医院之后,江潺发现这里的专家似乎也没有什么更好的治疗的方案。

  唯一的进展是进一步确定了之前片子上的那处白色区域是胶质瘤,除此之外,医生的说法并没有太大的差别,都是说它位置不好,外加姥姥年事已高,手术风险极大,预后可能也不会太好,因此还是主张保守治疗。

  本以为到省城能带来新的希望,却没想到不过是之前那场绝望的延续。

  所以来这儿没多久,江潺又动了转院的念头,她想带着姥姥去更好的医院再看看。

  然而这就又回到了之前发愁的问题上——大医院床位紧缺,光是排队可能就要几个月的时间,医术高的专家则更难挂到号,听病友群里的人说,就算挂到了号,如果没有关系,可能也很难请到专家本人来做手术。

  于是那段时间发了很多消息,把能想到的人全部求助了个遍,试图找到群里所说的那种“关系”,可是全都一无所获。

  玛雅预言中的“世界末日”还是如期来到了,在学校的时候江潺经常想象这一天会是什么样子,结果真的到了这一天,却发现它平凡得跟其他任何一天都没什么不同。

  医生照常查房,护士照例忙里忙外,病人家属跟往常一样苦守在病床边。

  江潺从病床旁起身,走到窗边朝外看,心里想下一秒会不会世界轰然倒塌,把一切希望与绝望掩埋起来,一瞬的毁灭总好过漫长的煎熬。

  手里的手机忽然振动起来,她低头,来电显示“赵老师”——是她中学时的美术老师赵忱瑶,自从她去了上海,而江潺升上高中之后,她们仍旧保持着联系,不算多么频繁,但在艺考、高考这样的人生节点上,江潺总是会记着跟她打个电话。

  她接起电话,听筒传来电话那头的声音:“小潺,你在医院照顾姥姥吗?”

  江潺“嗯”了一声,问她:“怎么了赵老师,有什么事吗?”

  “前几天你不是发消息,问我有没有北京上海医院方面的关系吗?这几天我打听了一下,我的一个好朋友,她的姐姐在华山医院的神经外科工作,所在的团队很厉害,她一直跟着的那位博导也有过很多成功的主刀案例,你把你姥姥的检查资料都传给我,我先给那边看一下。”

  江潺赶忙应下来,以为发出去的那些消息早已经石沉大海,没想到赵老师真的帮她找到了所谓的“关系”。

  难以相信在“世界末日”的这一天,居然能等来一线生机。

  她把所有检查资料传过去之后,就一边照顾姥姥,一边等着赵老师的消息。

  拿着暖壶去走廊打热水时,她朝窗外看过去。

  天色阴沉沉的,昏黄一片,像极了电影里那种世界末日的场景。

  世界末日真的会来吗?但她忽然又不想地球毁灭了,她还是更想姥姥手术成功、长命百岁。

  继而她又想起了蒋宁屿。距离蒋宁屿放学还有一段时间,他现在应该还在上课吧。一会儿打电话把赵老师带来的好消息告诉他,他应该也会很开心吧。又想不然还是等事情完全确定下来再告诉他,虽然不希望中间再有什么变动,但万一呢……

  这样想着,她微低着头,拎着盛满热水的水壶走回病房。

  距离病房还有两三步,面前罩过来一道瘦高的影子,俯下身接过她手里的热水壶:“我来。”

  “蒋宁屿?”她脚步停住,神色愣愣的,外面昏黄的天色,以及近似于世界末日的氛围让她觉得像是处于一场不真实的梦境,“你怎么现在过来了,不是应该在上课吗?”

  “嗯,我怕今天真的是世界末日,”蒋宁屿微低着头看她,顿了顿,“如果不赶过来跟你待在一起的话……”

  话说一半停了下来,没再继续说下去。

  江潺记得在姥姥生病之前,她曾经跟蒋宁屿说起过玛雅预言的事情。

  当时网络上在发起投票,问大家信不信这个预言,她随口问蒋宁屿一句,蒋宁屿毫不犹豫地说了不信。

  她忍不住看着他黑漆漆的眼神笑起来:“你怎么这么傻啊蒋宁屿,不是说过不信的吗?”

  他也像是有些不好意思,抬手蹭了一下自己的鼻尖,偏过视线说:“万一呢。”

  第70章

  他们进了病房,蒋宁屿把水壶放下来,从书包里拿出糖炒栗子递给江潺。

  他的鼻尖冻得微微发红,但递过来的糖炒栗子还冒着热气。

  许是因为赵老师带来的一丝希望,江潺的心情久违地变好了一些,坐在病床边剥着糖炒栗子吃了几个,跟蒋宁屿聊着姥姥最近的情况。

  “弟弟又过来啦,”隔壁病床的家属跟他们打招呼,“今天不用上学吗?”

  两个人顿了顿,蒋宁屿说:“我请假了。”

  “真辛苦啊,来回一趟那么远……”

  “真请假了?”江潺小声问蒋宁屿。

  蒋宁屿似是有片刻迟疑,但还是跟她说了实话:“没。”

  “我就知道,”江潺嘀咕着,剥了一颗糖炒栗子递给他,“下不为例,以后不许旷课了啊。”

  蒋宁屿一过来就帮忙做各种事情,给姥姥按摩捶腿,帮江潺买还没来得及出去买的水果和日用品,一切都忙完,才脱了羽绒服坐下来写作业。

  省城的医院条件没有那么好,只有靠门的地方有一个摆放杂物的小桌子。

  蒋宁屿每次过来,江潺就把上面的水壶和杂物收拾到旁边,让他坐在小桌子前做作业。

  今天也一样,他做着试卷,江潺则拿了个凳子坐在那张小桌子的侧面,从纸袋里拿出糖炒栗子,剥一个自己吃掉,再剥一个放到蒋宁屿的手边。

  蒋宁屿说他不吃,江潺没听,坚持剥着,最后把一整袋糖炒栗子都剥完了才停下来。“快吃,”她把纸巾上的一小堆糖炒栗子往他那儿推了推,“都瘦成这样了,要全部都吃掉。”

  蒋宁屿这段时间确实瘦了很多,手背上的骨节和青色血管都凸显出来,他正是抽条拔节的年纪,每次江潺见到他,都觉得他更高了一些,又觉得他更瘦了一些。

  搁在腿上的手机响起来,江潺拿过来看一眼,站起身出去接电话,让蒋宁屿注意姥姥的点滴快打完了。

  这通电话持续了好一会儿,等她回来时,护士正把药剂瓶撤下来。蒋宁屿站在旁边,见她走过来,转过头低声问:“怎么打了这么长时间,有什么事吗?”

  “没,小昭姐打来的,”江潺告诉他,“问了问姥姥的情况。”

  “小昭姐借的那些钱还够用吗?还剩多少?”

  “还有十万多,够了。”

  “之后如果要做手术,应该会用得很快吧。”

  “走一步看一步,之后再说之后的事情,”江潺拍了拍他的手臂,“别担心。”

  蒋宁屿“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事实证明,所谓的玛雅预言只是个谎言,而“世界末日”也纯属子虚乌有。

  但那天晚上他们还是坚持等到了最后一秒才确认了这个事实。

  凌晨深夜,隔壁病床的家属已经起了鼾声,江潺指了指病房里的挂钟,对蒋宁屿小声说:“看吧,哪有什么世界末日,白旷课了吧。”

  “没白旷,”蒋宁屿在黑暗里看着她,也同样小声说,“本来也上不进去。”

  “以后不许再旷课了,知道吗?”

  蒋宁屿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但江潺知道,这声“嗯”并不代表蒋宁屿答应了,只是代表他听到了。

  蒋宁屿还是会在每天晚上旷掉晚自习去做家教,还是会旷掉周末的课来省城找她和姥姥,还是会一次一次地往她银行卡里打为数不多的几百块钱——他在这件事情上固执得很,连她说话都不顶用。

  跟以往的周末一样,他们一起照顾姥姥,一起吃饭,晚上江潺睡在病房里硬邦邦的窄椅上,蒋宁屿就去走廊上找地方睡一夜,就这么平淡地度过了两天。

  周日晚上,蒋宁屿要回学校了,江潺裹上羽绒服,送他去附近的公交站点,陪他一起等着公交车过来。

  跟长沄市潮湿多雪的气候不同,省城的冬天是极其干燥的,每次江潺从病房里出来,都会觉得呼啸的寒风要在脸上刮出一道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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