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良宵点点头道:“我会的,不过四五个月而已,相比这四年的追缉根本就不算长。而且我有种直觉,伍三才不肯离开大望的关键应该就在此处,与其等他下次露出马脚,不如我主动出击。”
见她又熟练的从旁拿过一张魏郡舆图在和沙盘比对,司元毅不由心生出一丝感慨道:“你这几年真的成长了不少,感觉追缉能力已经与一些老巡检不相上下了。”
宋良宵抽空抬起头朝他嘿嘿一笑道:“关键是师父也教得好,名师出高徒,我如今能那么厉害,里边亦有司巡检的一份功劳。”
司元毅看着她认真的侧脸,唇角下意识跟着扬了扬,是问:“不知你准备哪日动身?”
宋良宵想了想道:“后边几日我还要替万福会看几日场子,差不多五月十六前后吧,此事不宜久拖。”
司元毅听到万福会是忍不住的皱起了眉头提醒她道:“赌坊女支院并非什么好地方,少去为妙。”
宋良宵则笑笑道:“那边是有些混杂,但却是个打探消息的好地方,有利有弊,这次的消息也是万福会场子里打手无意间听到的,放心吧,我有分寸。”
司元毅见状亦不好再说什么,几年合作下来,自己很清楚别看宋良宵外表柔弱,实际却是个非常坚持己见之人,只要她做了决定,旁人的话一般都是笑着从左耳进再从右耳出。
宋良宵将沙盘记下,本来还想问问司元毅关于窦氏这边的进展,奈何对方公务繁忙,才没说两句便有衙差找来有要事禀告。
她便也只得告辞。
出了衙门看了眼时辰,已是快到午时,宋良宵沿着天孤街一路走下去,想要找一家看得顺眼的食舍解决午饭。
就在路过一户人家大门前,突然是有人叫住了她。
“宋奇人?前边的可是宋奇人?”
宋良宵侧首便看到官媒马文仙正站在大门前与一位年轻的夫人及两名貌美女子在说话。
她和马文仙只能说算是认识,关系也就比陌生人要好一些,像她这种年年缴纳独身税的人,最是不讨媒婆喜欢,所以她有些奇怪马文仙为何会如此热情的唤住自己。
疑惑归疑惑她还是上前回礼道:“马官媒好。”
马文仙这会可热情了一把拉住她道:“哎呀,宋奇人好,这可真是巧了,才刚说起你呢,这就碰上了。”
然后她又向宋良宵介绍起了前眼前的年轻夫人:“这位是潘夫人,其夫婿乃是翰林院潘学士,宋奇人之前也是认识的。”
“潘夫人,这位是宋良宵,宋奇人,咱们才刚说过,天孤城区里唯一一位六阶女武奇人,一身不俗本事,就是不愿意嫁人,这都连着交了八年的独身税了,把妾身愁得是头发都要白了。”
马文仙这半损半打趣的话让顿时让潘夫人身旁两名貌美女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掩唇笑了出来。
那位年轻的潘夫人面上倒是没有一点变化,带着得体的笑容朝着宋良宵道:“妾身潘褚氏见过宋奇人。”
宋良宵一边行礼一边却在心里嘀咕翰林院潘学士是谁,自己认识的人中好像并未有这一号人。
然后她仔细打量着这位潘夫人,发现对方非常年轻,年纪应该不超过二十,容貌虽然说不上出众,却是温柔大方,言行举止非常得体;而她身旁两名女子看着二十七八年纪,美艳动人,穿着上好绸缎,十指白皙涂着丹蔻,并不像是一般丫鬟,另外不知为何她们看向宋良宵的眼神隐隐带着些许的幸灾乐祸。
宋良宵这几年大部分时间都在外边奔走抓人,在外边见到过的年轻女子是屈指可数,这两位眼生得很,完全就是不认识之人。
就在此时,马文仙说了一嘴道:“宋奇人不是妾身唠叨,你看人家潘大人当年与你相亲过后,不出两年便已完婚,再过几年说不定孩子都出来了,你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成家的事呀,虽然你能挣,但一年一枚金株这么丢你就不心疼么?”
宋良宵的这才脑子轰的一声想起,翰林院潘学士不正是当年尤夫人给自己介绍的相亲对象么?家里有两名通房,“洁身自好”那位!
对方貌似叫潘奕来着,这么说来这位潘夫人便是其妻子,而潘夫人身旁两位应该就是潘奕的通房了。
原来如此,难怪二女对自己颇有敌意,毕竟当初自己可是当着潘奕的面直接“嫌弃”他有通房,难保对方回家后不会对两位枕边人抱怨。自己这会又身着布衣身上亦无头面首饰看着甚为寒酸和落魄,会被她们嘲笑也很正常。
宋良宵如今过得确实算不上太好,但见到“姊妹”情深的三人后,她瞬间觉得这奔波劳碌命也是很不错的,至少只是身体疲惫,不用天天精神受刺激。
她怕自己再多看几眼便要忍不住多嘴问:“你们这样大家一起过日子真的舒心吗?”
于是连忙和马文仙道:“马官媒真是不巧,今日我还有其他要事,恕不能久留,待来日有空再聊,告辞!”
说完她头也不回抽身离开,那模样就像在避什么洪水猛兽一般,惹得想要借潘夫人给她洗洗脑子的马文仙只能不甘心的跺跺脚,气道:“这宋奇人也真是的,话都没能说上两句呢,就又跑了。”
好在一旁潘夫人并不介意,她与马文仙又说了一会话,待家中车夫驾车停到门前,这才携两位通房登上兽车。
一上车,两名通房便忍不住说起了宋良宵。
“夫人,那个宋奇人看着就是个落魄户,也不知马官媒是怎么想的,竟还拉着夫人来作比较,在奴婢看来,她就是给夫人提鞋都不配。”
“绿柳说得是,还好老爷当初没有娶她,就她那张装可怜无辜的脸定是个心机深成的,进来后指不定要怎么磋磨我们,还是夫人最好,与老爷最般配,琴瑟和鸣,天生一对,人亦和善宽厚待我们姐妹俩是情同手足。”
“嘻嘻,夫人可是正经官家夫人,那个宋奇人能算什么,她看到夫人和我们过得那么好,这会心里说不定已经是悔青了肠子,正暗戳戳难过嫉妒呢。”
潘夫人端坐在二女中间,却并未因二女的奉承有任何变化,只教育她们道:“你们二人管好自己的嘴,在外不比在家中,奇人在大望地位卓然,不管那位宋奇人穿着打扮如何,这些话以后在外边莫要再乱说,若是传出去让人听到,夫君惩戒起来,我亦护不住你们。”
瞬间,二女便如同鹌鹑一样缩了缩,连忙乖巧点头道:“夫人息怒,奴婢们不敢了,还请夫人放心,我们只是在夫人面前才这么说,在旁人面前我们是知道分寸的。”
潘夫人轻轻嗯了一声后,便闭上眼睛闭目养神。
两名通房纵使还有话想要说也只得悻然闭嘴,乖巧侍候在旁。
潘夫人在嫁给潘奕前叫褚玉秀,庶民出身,家就在天孤城区,因为奇人天赋不错被朝堂选中成为了一名四阶魂奇人,在盛京院就读两年后经官媒牵线方嫁给了潘奕。
从小她便对别人的情绪感知非常敏感,成为奇人后更是能感知到周围人的喜怒哀乐。
就像现在她能非常清楚感受到坐在她身旁两名通房嫉妒又害怕的慌乱情绪。
至于刚才那位宋奇人,最初面对她们就像是面对陌生人一般,至始至终都没有过一丝后悔或是嫉妒的情绪,只有在最后认出自己身份时,对方的情绪发生了一些微妙的转变,这种变化令她是生出了些许的疑惑。
褚玉秀容貌一般,出生一般,甚至奇术也一般,所以自己一直都觉得能嫁给潘奕这样俊朗有前途的男儿乃是天大福分,而婚后他们夫妻二人亦是相敬如宾,日子也算过得美满舒适。
但刚才那位宋奇人最后一刻的情绪传达出来的却是庆幸且后怕,对这样的生活避之唯恐不及,着实令人感到不解与诧异。
这时,热闹的街市上,她又听到了一句耳熟的称呼。
“宋奇人,这是出来用午膳……”
褚玉秀抬手掀开了车窗垂帘,只见一家食舍门口处,有好几人都围着那位宋奇人在打招呼,大家的情绪都泛着如同耀日般的红光,乃是发自内心的欣赏与敬畏。
这番景象她还是第一次在一名女子身上看到。
对方一无官职二也不是权贵,女武奇人自己在上城区中也见过不少,但好像都没有如此受人尊崇。
“夫人这是在找什么,需不需要奴婢帮忙?”
这时,一旁的通房也因她突如其来的举动而好奇出声,褚玉秀看着这两张虚伪的容颜,突然有些理解这位宋奇人为何会在认出自己后露出后怕庆幸的情绪,再看对方坦然自若与众人谈笑风生的模样,处处都得体懂事被众人赞为贤妻的她忍不住生出了一丝小小的羡慕。
她放下珠帘,道了声:“没什么,我只是随便看看。”
便又再闭目养神。
褚玉秀明白万事都不可与人相比的道理,紧紧抓住自己所拥有的才是正理,所以丝小小的羡慕很快便抛之于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