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人吗?那不如弄成会员制。”裴杼灵机一动。
杨夫人迟疑:“何为会员制?”
裴杼知道如今还没有这种说法,于是给杨夫人简单说明了一下后世的营销策略,顺便普及了一下什么叫做要员、贵宾,邀请的时候可以着重对与会人员的身份强调一番,表明他们是有准入门槛的。
杨夫人也不愧是管家、经商两不误的女中豪杰,裴杼只轻轻一点,她便立马察觉到了其中门道,甚至还发掘出了新的商机。贵人们不缺钱,越是能彰显身份的东西他们越是喜欢,若再设置一些门槛,那就更有吸引力了!这法子不仅香胰子能用,各行各业都是一通百通。若顺着这法子铺开路,假以时日,她这铺子都能跟着水涨船高,兴许还会成为幽州城中的执牛耳者。
真是大有可为啊!杨夫人目光热切,决定今日就歇在幽州城里,等办好了这场宴会再回去。
她瞧裴杼的脑子便极好用,当下便与他推敲起了宴中细节。除了请帖要足够吸引人外,这商铺的内里也需重新装点一番,既以香胰为要,一切都该围绕香胰子而来,可以弄些书画、雕塑、花墙之类,反正越是花哨、越是少见越好。
其余的杨夫人这边都有人打理,只是有关书画这些,她手头还真没有。裴杼于是挺身而出:“这也好办,我去外头寻些人现画就是了。”
说完,裴杼立马起身告辞,准备出门,他一贯就是这样风风火火、说到就去做的性子。
来去匆匆,跟一阵风似的,让刚认识他的杨夫人都惊住了。这年头的县令,都这般意气风发吗?那她家里那位三催四请才肯动一下、要他帮忙跟割他肉一样的丈夫算什么?
裴杼出门时满腔热血,可等到出来打听一番后,却迅速被现实击垮。
这年头的润笔费竟然这么高吗?
他去铺子里问过了,若要书画精良,润笔费三贯到十贯不等,价高者上不封顶。便宜的也有,但却不好看,少了许多风骨,一看便知是次品,买回去挂着反而降低档次。
裴杼懊恼今日出门急,没带多少钱,否则也不至于在大街上进退两难。正想着要不要回去请王师爷画两张凑合,便听到旁边起了争执。
“你这破摊子上的画还敢要价这么贵,怎得不去抢?”
摊主倚着墙角,乱糟糟的头发遮住了大半眉眼。手里捏着一只酒葫芦喝的醉醺醺,着一身长衫,但胸前却不系好,几乎是袒.胸.露背了,真叫一个放浪形骸。听到客人质疑,他只是反驳:“你懂什么,这可是享誉文坛的隐士名家之作。”
“放屁!这分明是你刚刚才画的。”
说完飞快将画扔开,画得再好只怕也是赝品,他也是见鬼了,听了这人吹嘘还以为他真认识什么高人。高人个屁,酒鬼一个还差不多。
裴杼探身瞧了一下,不由得眼前一亮。画中美人凌波而来,顾盼神飞,叫人见之忘俗。边上的题字也是纵任奔逸,气势万千。
那位客人不给钱就逃单了,摊主也不恼,兀自卷起了画。
裴杼忍不住上前询问:“敢问摊主,您这画多少钱一副?”
“十贯一幅。”华观复张口便给了个天价。
裴杼摸了摸荷包,他想带回去十幅画,但身上只有一百多文,加上成四兜里的统共也不过两百多。犹豫片刻,裴杼还是厚着脸皮问:“那您看……二十文一幅行吗?”
华观复嗤笑一声。
裴杼被笑得面红耳赤,其实,他也知道这样不妥,太得寸进尺,连裴杼自己都不好意思起来。他还是回去求助王师爷吧,王师爷书画应当也不差,只是不及这位飘逸灵动。
正欲转身离开,便听到摊主敲了敲桌子:“给钱。”
裴杼:“……?”
不是,真能砍下来啊?
华观复被他看得恼了起来:“不给钱就别挡路。”
“给,这就给。”裴杼赶紧将兜里的铜钱都逃出来,连带着成四的钱也加上,正好两百文交到对方手里。
华观复掂了掂,迅速揣进自己兜里,抬头询问裴杼要画什么时,裴杼方才看清了他的模样。年岁应该与王师爷相当,抛开打扮不谈,光看长相还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思。裴杼摸了摸鼻子,最近怎么回事,随便碰到的人都这般好相貌?
收钱后,摊主的动作简直快得吓人,迅速铺开几张纸,不假思索便落了笔,接着一气呵成,顷刻间一幅画作便成了。
裴杼凑近时,发现画上的美人比刚才见到的那一副还要出挑些,且手里提着一个花篮,花篮中正好放着几块他所描述的香胰子。后面九幅画同样一挥而就,或是飞天、或是揽镜、或是抱着琵琶、或是挂画插花……每一幅画都是珍品,且每一幅里头都有香胰子,绝对的点题。这两百文给的也忒值了。
收笔之后,华观复随意将画卷一扔,收拾摊子便准备买酒去。
裴杼心疼得不行,赶紧小心收好,见他这么快就走了,忙追问道:“先生,还不知道您贵姓?”
“无名无姓。”华观复懒得废话。
裴杼又问:“那下回还能在这儿碰到您吗?”
“看天意吧。”他没钱就出摊,有了酒钱就收摊,估摸着很难再见到这年轻人了。
什么都没问出来,裴杼遗憾不已,只能目送对方离开。不过,好歹有了收获,裴杼忙不迭地将画拿回去请杨夫人装裱。
杨夫人拿到手后同样惊艳不已,这比她见过的任何一幅画都要出挑,不想幽州城中竟然还有这样厉害的角色。有了这画,杨夫人更是信心十足,当日便拟好请帖送去各家了。
裴杼则将这里的一切托付给杨夫人,自己带着成四先折返回永宁县,等明儿一早再多带些人过来帮忙。
杨夫人递出去的请帖原本只有自家的老客户,但在看到这些书画跟自己精心布置的花墙后,杨夫人便不再满足于此了,她给那些本已经拒绝过一次的人家又一次奉上了请帖。虽然知道这些人对永宁县有偏见,但是总要试一试才知成与不成。
希望裴县令的那套会员说法能勾起诸位夫人的兴趣吧。
裴杼这边连夜抵达县衙后,王绰等人都还没歇下。裴杼头一回出远门,又一直没消息传回来,他们谁能睡得着?等见到人之后,才终于安心了。
裴杼这会儿一边吃着晚饭,一边还在跟王师爷等人吹嘘他今日见到的扫地僧有多了不得。
见多识广的江舟对此不屑一顾,他觉得裴杼就是个乡巴佬,随便见到个会画画的就觉得对方不同凡响:“幽州这种小地方,能有什么大家?你且将名字说来与我听听。要是没听过大名,那说明那人根本什么都不是。”
“……”裴杼气得鼓起了腮帮子。
他没问出来人家的名字,但是又不愿意承认自己夸大其词了,非得跟江舟争个长短。
江舟却懒得说这些,一句话堵死了裴杼:“与其关心这些,还不如担心担心那请帖究竟能不能邀来人吧。”
裴杼梗着脖子:“肯定行!”
郑兴成虽关心赠春坊的生意,但又忍不住跟裴杼对着干:“我看悬。”
张如胜看饿了,摸到了裴杼盘里的馒头嚼了两口,含糊道:“我也觉得够呛。”
第33章 宴会(一更)
尽管众人不看好, 裴杼还是信心十足。
第二日,他特意跑了一趟赠春坊,收拾了点新模具, 又将梅燕娘几个也带去了州城。
梅燕娘等很乐于帮忙,她们做的香胰子定价不菲, 县城肯定是吃不下,索性都拉去了州城。这些日子女工们日日挂念,生怕东西卖得不好, 更怕赠春坊难以为继。与其在工坊里日日纠结,不如直接去州城帮忙, 生意究竟如何好歹能第一时间知晓。
一群人天还未亮便出发, 赶到时已近午时。杨夫人的胭脂铺子跟昨儿比简直焕然一新,桌椅盖上了红绸,各处都用鲜花装点起来,墙上还挂着已装裱好的画。
几个姑娘们见了画都挪不动步子了, 就连稳重如梅燕娘也忍不住流连了两眼,实在是美到人心坎儿上。
画到还是其次, 裴杼最关心的是请帖的事,忙追问情况。
杨夫人亦在铺子里, 闻言便道:“铺子里的老主顾当时便给了准信,说明日一定会来。倒是那些官家夫人中, 只有杜别驾的夫人答应过来瞧瞧,余者尚未有音信。”
裴杼挑起眉头:“杜大人知道这事儿吗?”
杨夫人摇了摇头:“听闻杜大人这些日子外出公干去了,大抵是不知道的。刘大人家的这位娘子, 平素最喜奢华,收到请帖后觉得甚有意思,便没管刘大人跟永宁县的那点不痛快了。”
除此之外, 杨夫人还给一些商户递了请帖,这些人做的都是大宗货运的生意,常将幽州的土仪运去外地售卖,他们倒也应了几位,许诺会派人过来看看。如今来看人虽不多,但宴会在明日,只要时间还没到,人数就还能有变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