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想整治天界,自有千万种法子谋划布局,叫上古众族一步步走至尽头,何需如此大费周折?
他终究是怜惜于她,觉得该由她亲手报师仇,泄了心中恨意才是。
他心中如此想,可自凡间历劫归来之后,便全乱了。
她确确实实做过他的先生,他等了她这么多年,又如何分得清楚今夕何夕?
混乱至极,难以压制。
在她唤他师父时,才勉强清醒几许。
他拿过书册走进殿中,她已在殿中等着他,只是坐得并不端正。
斜着身子躺靠在前头桌案上,腿微伸出叠起,腰肢纤细,不堪盈盈一握,乌发垂落,这般坐着,显出女儿家婀娜浑圆的柔美线条。
往日耳鬓厮磨的感觉突然浮上心头。
他呼吸微止,收回视线,放下手中的书,“坐直了,如此成何体统?”
她有些委屈地坐直身子,看过来,娇嫩的小嘴喃喃直道,“师父如此好生严苛,便是坐姿也要管了吗,那是不是床榻之间的睡姿都要管了?好没道理……”
他喉间收紧,压制得胃里难受。
他面容清隽平静,看上去神情清冷至极,一派谪仙模样,握着手中的书,指节却微微泛白。
心中不无恶意地想,谁要做你师父!
床榻之上做你师父还差不多。
第133章 番外二
夭枝是一株盆栽, 栽种在院子前晒着太阳,终日无所事事。
她刚做盆栽不久,也记不得自己以前是什么, 只记得偶然有一天她突然有了灵识, 可惜思绪混沌,总记不清事。
这几年来, 她已经习惯住在盆里,只是每日都得喝水, 掌门记性不太好,救的东西又多又杂,便总忘记给她浇水的事。
唯一相熟的师兄还在山下村口狗嘴夺食,根本没时间回来。
她一日三餐只有水, 又饿得快,是以那一日见到人时,她已经整整饿了一日。
日近天明,是庙里最冷清的时候, 从来不会有人这个时候来求姻缘。
园中的石桌旁不知何时坐了人, 也不知坐了多久。
他背对她而坐,远观山中景色, 看不见模样,只看见石桌上一套天青色茶具摆着, 茶盏中的热气缓缓浮起, 白烟上腾,远外青山, 交错相映。
风吹过他的衣摆,腰间一块清玉佩随风轻轻摇晃。
夭枝看向桌上那套茶具,这套茶具乃是他们庙中的镇山之宝, 很是昂贵。
他们山门很穷,穷到锅碗瓢盆都缺口子,完整无损的从未见过。
以掌门的节俭程度,不是志同道合之人是不会轻易拿出来的。
此人应当是天上来的仙君,反正必不是凡人。
她实在渴了,不知掌门何时会来,便开始唤他,“漂亮的仙君,可否给我浇浇水,我实在渴得紧。”
她虽然只是一株小小盆栽,修行尚不稳,但传声已然拿手,传去声音也绝对不小,可这般近的距离,那人却是没有反应。
他不知有没有听见,转首而来,视线看来,面容清隽,若烟雨朦胧氤染,云雾揉碎之感。
夭枝莫名一顿,只觉似曾相识。
可她确定自己一株幼年盆栽,是没有见过此人的。
见他看来,以为他听见了,一时心生欢喜,张开枝上小叶,对上他的视线。
却不想他看来之后,平静收回视线,未有应声。
夭枝张开一半的枝叶一顿,“仙君?”
那人还是没有反应,伸手端起茶盏,充耳不闻品茶。
他方才分明像是听见了,夭枝看了眼他的耳朵,有些疑惑,“这耳朵生得好看,竟是个摆设吗?”
夭枝感觉自己都要枯死,很是急躁,亦不知他是不是真听不见?
她忽然想到上回一大户人家的小姐来庙中礼佛,小住了些时日,曾让身边丫头念些话本子解闷。
她也沾光听了不少,学了不少刺激人的词儿,他听不听得见,试探一番便知。
她回想些许便道,“可惜了,你这男人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
那人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清茶触碰唇瓣,唇色泛着潋滟光泽,却没有喝下。
这般竟也没有反应,想来是真听不见。
她一株小盆栽呆在这处喝不着水,着实烦闷,不免起了坏心,见他听不见,便开始肆无忌惮,“仙君生得这般好看,却听不见这污言秽语着实可惜,这般碰都碰不得,活着又有什么趣意,不如过来让我摸摸手,吃吃嘴子,莫浪费了去?”
她初修成灵识,还是精怪中幼年期,往日的记忆全无,不太通事,其实也不太知晓这些话的意思,大多全都是照搬那话本子里念的。
当时那丫鬟念得抑扬顿挫,很是激动,那小姐听得面红耳赤,似乎很是愤怒。
她细细听来,觉着应当是骂人的话。
那话本子里说这骂人的行为叫调戏,那里头被调戏的人,很是羞愤欲死。
是故,她便记下来了。
夭枝见此人充耳不闻,狠狠调戏了几番,发泄了情绪后便只能看着他喝水,很是萎靡。
正看着,便见他站起身,缓步往这边走来,手中还端着茶盏,似乎欣赏风景般,慢慢走到了她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