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门外的妇人挂好了兰草,村长夫人便带着妇人离去了,临去前道:“姝燃姑娘起得早,民妇已经送过早饭和香囊了,黎黎仙尊用完饭,也出去瞧瞧咱们人界的热闹吧!喜庆吉利的嘞!”
村长夫人眉飞色舞,令黎有些心动,而且今日还是她时隔万年重过的第一个生辰。
她扯了扯竺宴的衣袖:“那,今日暂且不寻斳渊,出去瞧一日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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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来今日果真是个大大喜庆的日子,一直以来,祝余村给令黎的印象都是一个暮气沉沉的荒村,中老年居多。但今日村头路上竟多了好些少男少女,他们衣服虽不华丽,却鲜亮整洁,显然是用心打理过,腰间坠着清晨村长夫人送来的同款兰草香囊。
这一日没有男女大防,少男少女自由相看,看上眼了便互赠香草示爱。听说到了晚上,更大胆,直接求欢也是有的。
令黎心想:都怪过去二十年孟极祸害此地,不然这祝余村都不知道生了多少娃娃……不过如今看这光景,也是快了。
她牵着竺宴的手走在路上,察觉到几名女子手中捏着香囊,目光蠢蠢欲动,流连在竺宴那张脸上,玩笑道:“早知如此,我出门以前便给你戴个面具了。”
竺宴还未说话,几名少女已争先恐后挤到他面前,双手送上香囊。
“郎君,收下我的吧!”
“郎君,收我的!”
“我的我的!”
少女们拦住了他们的去路,那场面,热闹里透着几分壮观。
然而竺宴这边的空气却庄严冷肃,他面无表情,看向令黎。
正在看热闹的令黎:“……”
真是讨厌的默契,他淡薄的眸子不过是轻扫了眼她空空如也的双手,她就立刻领会到了他的意思——你的礼物呢?
有点过分了啊!今日是她的生辰,他不曾为她备下礼物就算了,竟还来问她的礼物?
但他孤拔地站在那里,琉璃凤眸里分明写着:若是你准备了,我便可收下你的,此刻我们也不必困在这里。
诡辩!
令黎轻哼一声:“你的礼物在前面,跟我走。”
她从两个姑娘中间硬挤出去一条路,拉着他飞快地跑了。
等甩开了身后热情似火的妙龄少女们,令黎忍不住打量起他:“你如今头发都白了,怎么桃花还是跟年少时一样旺?”
虽说脸还是那张脸,可他和一万年前那个在神域的少年已几乎看不出是同一人。
年少时的竺宴,青衣墨发,虽受困封印,处境惟艰,却一身的少年气,骄傲不羁,锋芒毕露,敢与天道对抗。
如今的竺宴确然是抗衡了天道,自己造自己的反将六界整个颠覆,令黎却几乎再感觉不到他年少时那股少年锋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破碎感。
是因为他这一头的白发吗?使他明明更加强大了,却显得脆弱易折。
“对了,我一直没有问你,你的头发是怎么白的?”令黎掬起他一缕发丝,冰凉的触感滑过指间,她有些心疼,“是受伤了吗?”
“嗯。”竺宴道,“情伤。”
令黎:“……”
竺宴:“你魂灯灭那日,我一夜白头。”
令黎:“……”
过了一会儿,她不是很有底气地问:“一,一夜白头不是传说吗?”
竺宴从她手中扯回自己的头发:“你现在知道不是传说了。”
行吧,是她亏欠了他。
“走吧,带你去看我给你准备的礼物。”她拖着他往前走。
“礼物?”他以为她方才只是借口。
令黎扭头看向他,嘿嘿一笑。
祝余村的东头有一片猎场,十多年前原是达官显贵的私有猎场,后来那家犯了事,落魄了,其他田产都转手到了新的主人手中,唯有这片猎场,也不知是不是新主人不爱骑射,便任它荒废了。许多年来,倒是造福了这附近的百姓,寻常时候猎户进来打猎,而每逢三月初三,十村八店的村民则来此处射雁。
这射雁便是村长夫人说起的上巳节又一大习俗了,用带着丝线的箭射击野雁,射中后即索丝而取雁。
此间习俗,女子求爱向男子赠香囊,反之男子求爱,便是以此雁赠以心仪的女子。
令黎拉着竺宴来到东郊,春日天气晴好,四处入眼都是绿莹莹的,大雁正值肥美,十村八店的青年男子聚在此处射雁。
她没有带箭,便取出钱袋,和一名男子交换了一桶箭。
她指着天上的大雁,对竺宴大气道:“喜欢哪只?我给你射!”
竺宴一脸麻木看着她。
你看我想要吗?
方才与她换箭的男子见她取箭拉弓,一番动作气势很足,震惊道:“姑娘,你,你你射?”
“啊,我射!”令黎点了下下巴,试着将弓箭拉满,又扭头问竺宴意见,“中间那只怎么样?那只最肥。”
竺宴还没吱声,换箭男子却急了,连连摇头:“不可,不可啊!女子赠香,男子射雁,这乃是阴阳秩序。你,你如今这岂非是如同牝鸡司晨,颠倒阴阳?”
牝鸡司晨,颠倒阴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