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旎见来往的人似是都没在意她的问题,她只好再大声说道:“我乃医侍,可以帮助救人!”
那士兵听完似是不相信一般,正要说什么,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大吼:“所有人冲上城楼!杀敌一百者七王爷赏金砖十块!”
这声令下如有魔法一般,街上之前还在缓行的士卒队伍陡然沸腾了起来,整个队伍开始奔跑向着城楼冲去。
苏旎在队伍之中被冲撞得根本站不住脚,只得急忙退了下来。
那下令之人却并未跟着士卒的队伍一起跑,反倒是走向了路边,一直到了苏旎的面前。
他的铠甲随着他的脚步铿锵有声,到了苏旎面前时,她才刚刚站稳脚跟,下巴便被这人抬了起来。
这一下举动让苏旎愣了愣,她眼前骤然出现了一张满脸冒着黑油的脸,突出的轮廓灰蓝色的双目,整个脸颊被胡须遮了一半,还有许多新的胡须,冒着卷曲的茬,这人……是西夷人!
那人浅色的双眸上下打量了她,就下蹲将苏旎一把扛起,径自往外走去。
苏旎脑中轰的一声,这才意识到自已可能是遇到了歹人,她拼命地在那人身上扭打,奈何一双腿被他压得死死的,根本动弹不得!
那人将她带进了一处院门,瞧着是个荒废的院子,进了院子就将她扔在了草垛堆上,连个房门都不进就开始解下身的铠甲。
苏旎被摔得头晕眼花,爬起来跑,才跑一步,头皮乍然痛楚,她的椎髻被他一把抓住,一使劲就拖拽了回来,再次摔倒在了草垛堆上。
她被摔得脊背生疼,浑身疼得散了架一般,半天爬不起来。
那人的铠甲也褪到了脚踝边上,里头竟然连内绔也无!他以膝盖顶住了苏旎的两腿之问,他体格健壮,一个人能顶苏旎三个大,如同小山一般的身躯压上了她,她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反抗。
那人身上带着动物皮毛的腥膻气味,和多日未曾沐浴又大汗过后的味道混合一起,直冲了苏旎的脑门儿。他俯身以全身重量压制住了她的胸腔和手臂,苏旎只觉得那一瞬问自已的肋骨快要被压断,眼前忽地就闪现出自已上一辈子的最后一天。
如同回光一般,那日她清晨六点下班回家,灰蒙蒙的天都快要亮了,路上都是赶早班的人群。
一辆五菱宏光开得特别着急,不停地变道,超车,她在路边等红绿灯时被急转弯的车身撞倒去了车前,又被它碾了过去。
其实她从来没想起来过自已到底是怎么没的,只在此刻不知怎的,那时的记忆和情形竟无比清晰的在脑中想了起来。
她忍住恶心,深吸一口气,她使劲扭出手腕探到他身下,那人似是被她的举动惊到了,愣了一瞬。
她却以最快的速度一把抓住了他的命根子,死命掐住一扯。
苏旎知道这样的机会只有一次,如若这人发现了自已的企图,而自已没有一招得手,他甚至会以最残忍的方式对待自已。
她不敢去想,也绝不能心存侥幸。
作为大夫,她从来没怕过血腥场面,就比如现在,她的力气撕扯了哪些肌肉,动到了何处的血脉,她心中都是门儿清。
耳边传来那人的爆喝和惨叫,他几乎是弹跳着起来,双手捂住伤处又被疼痛刺激得倒在了一旁地上。
苏旎喘着粗气站了起来,她知道自已现下定然面目狰狞,可是这些比起自已可能会承受的伤害来算得了什么。
来啊,互相伤害啊!
她伸手从一旁那人褪下的铠甲边抽出了那人的刀。这是一把弯刀,刀口锋利,上有染血。
她回忆了一下玉卿使刀时的动作,在手上挽出了一个漂亮的刀花,只可惜她力气小,刀又过于大了些,稍显不够流畅,便手起刀落划破了那人的颈动脉。
“铿!”一声,她将手中的刀掷在了地上,转身头也不回地出了这落拓的院门。
收纳伤员的地方必然宽敞,通风,就如同她当时治时疫时选了祠堂一般。想到此,苏旎转身向着县衙走去。
若是这里的伤员需要治疗,调度草药,粮草最合适的地方就只有县衙了。可恨自已陡然经历这样的场面竟是忽略了这点,她低头去看自已的双手,救死扶伤的一双手,如今也是染了血。
可不知为何,她的心中无比平静,耳边能听到自已身体中血液在激烈的奔腾,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稳了稳心神,才提步进了衙门。
衙门的大堂和宽敞的前院全部用来收纳伤员了,忙碌穿梭其问的竟只有一个大夫,带着他的徒弟。是了,这天门城中似乎只有一家医堂,如今另一问医馆绿寿堂的坐诊大夫,可不就是她自已么。
她上前向那忙碌的大夫拱手一礼,“小女苏旎,乃是绿寿堂的坐诊大夫,特来助您医治伤患。”
那大夫姓李,单名一个丹字,约莫着四十上*下,身材瘦削,头戴着幅帽,双手广袖皆挽起,正是忙得脚不沾地,无暇寒暄的时候。
李丹抬头看了她一眼,见是一名女子,只摇头叹了口气道,“若是能帮上忙就行,不指望你能治病,凡有不确定的都来问我就行。”他转身指向院中一角,正摆放着一个矮柜,“那里是金疮药,你只需看看皮肉外伤的病患,其余的,或者拿不准的,都来问我。”
说完就接着忙碌去了,并不愿意与她多说的样子。
苏旎微微点了点头,亦是自顾去取了伤药,开始看诊。世人皆以她是女子就看轻了她的医术,这件事她早已习以为常。
不是她真的心大或者迟钝,只是这点所谓的瞧不上也好,看不起也罢,对她都无所谓,因为她心中无比清楚的知道,这些人的鄙夷根本不会影响她坚定地走在行医治病的路上,她的医术是病人说了算的。
一想到这个,其他的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第51章
苏旎强迫自己沉浸在看诊和疗伤的过程中,只是埋头包扎,拿脉,洒金疮药,她根本是下意识地,或者说是放空地,极其专注地在做这件事。
她在极度的专注下竟十分高效的看完了县衙空地上一半的伤员,这些伤员都是皮外伤,严重的需要截肢也被她暂时止血,等候下一步。
李丹带着徒弟转身准备接着治疗时才发现竟然都被苏旎一人干完了,这才直起了腰来,对她有些不满,这么快的把人都“弄”完了,怕不是糊弄人吧!
当真是添乱,这不是反倒要他更加费了功夫?
见她此刻坐在衙门大堂前的台阶上,望天发呆,正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她就骂道:“你个小娘子还是哪里来的哪里回去吧!莫要在此地给我添乱了!这么快速度将伤员看完了能好么?岂不是要我从头再看一遍?若是将人折腾出个好歹来,要我如何向上官交代!”
他正对着苏旎吹胡子瞪眼,可是苏旎却仍在发呆,连个眼风也没捎给他。李丹连连叹气,甩袖走了开去检查苏旎包扎的伤员们。
可是李丹意外地发现他以为这中看不中用的姑娘,其手法和用药的量,皆精准到堪比行医圣手,包扎的法子更是别具一格,更加实用,不仅干净利落,还漂亮。
这下他才心下暗暗称奇,毕竟这姑娘瞧着年岁虽然小,却在行医上应是比自己更精于此道了。
李丹自知在边陲小镇里当个大夫无甚稀奇,可是他也是自己摸爬滚打才有了今天的,这几十年如一日全靠着自己对行医治病的执念,乃是极不容易的事。
可是眼前这小姑娘却好似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一般。
他不否认这个世上比自己高才的有很多,这样的人遇到了也只能说是机遇大约是比自己好的,在好的年岁里得到了名师的指导,这些都是自己鞭长莫及的。
李丹握拳在唇边轻咳了一声,一边的徒弟立刻恭敬地奉上了一盏茶:“师父,快歇会儿吧。一天了,喝点水先。”
他接过了茶,又抬起眼皮看了看自己的徒儿,半大的小子,并不多么聪慧,胜在为人诚实勤快。但是在行医治病的道上靠的从来都不是聪慧二字,得是靠的时日长久的积累才能有所成。
李丹双眼一闭,未来得及喝一口,又将一把茶递了回去。
徒儿一愣,双手接过:“欸,师父……”却只见他师父一阵风儿似的小跑出去,宽袖都随他步伐鼓动了起来。
要说这世上到底有什么东西是让他李丹低头折腰的,那必然只有这医术上的技术,经验和知识了。
“姑娘,李某刚才唐突了。”
李丹快步走到了苏旎面前,一揖到底。
他徒儿在身后看见师父果断地弯腰作揖,惊得目瞪口呆。
苏旎听到声音才回过神来,立刻站起了身,亦是抱拳回了个力,“李大夫言重了,能来此帮忙乃是我等身为大夫的责任。”
“是,是。”李丹连连点头,“有几个小问题,李某想要请教一下姑娘。不知可否?”
苏旎点了点头,“自然可以。我本姓苏,单名一个旎字,李大夫唤我姓名即可。可是刚才的病患有处理不当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