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收回目光,翻阅照片,包括自己刚醒来时,看见的那张小相,确实是她。
但她,据他观察,和其他人关系匪浅,意识到这点时,一股无名火升起。
而她则注视着,他攥在手心的那张照片,上面有陈旧的血迹,染红了女人的半边脸,时间对的上,所以他才抓在手里。
“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来了,问答环节,他在验证信息的真实性,她当即开始讲述。
女人嘴唇开合,露出上下贝齿,舌面卷起,她说了很久,流畅、连贯,前后细节对得上,连他没问过的内容,也像倒豆子一样全掉出来。
他还没听够,悦耳女声戛然而止,她摸向喉咙,头往后仰,后方适时递来一杯温水,白雾上扬。
“卡尔。”
他有点印象,只是看两人相视而笑,不自觉皱眉,她喝进大半杯水,将双唇浸润,笑着问道:“有印象吗?”
夏广礼:“你说的对。”
“那么我亲爱的向导,请问,我的生日是哪一天?”
得意洋洋的表情戛然而止,不巧,他今年的生日还没过呢。
明明不久前看过档案的,她闭上眼睛回想,纸张上数字的形状,“应该是十二月……”
她回头看,也许队员知道,但下一秒,桌面震动,男人用指节敲响桌面,咚咚两声,将她注意拉回。
“你对我还有其他了解吗?”
徐珊珊:“你不挑食,不爱吃土豆。”
男人摊手,就这些了吗,她又补充了一些,但说到底,还是了解不深。
这不能怪她嘛,工作忙,男人多,记不过来。
她的头逐渐伏低,手往后缩,像做错了事般不敢看他,偶尔对视,还是一股幽怨,像自己在为难她,看得人好气又好笑。
半真半假,但他可以感受到善意。
以为说错,反而让人防备,她决定暂停,劝他先好好休养。
“我们的事,是我不对,没放在心上。”
女人抬眸,失落道:“可能我没法很好地做你的向导,抱歉。我们的关系,再考虑吧,我也没有绑死你的意思。”
“根据规定,你会在其他人陪同下,适应白塔的生活,之后会获得自由,但不要伤害别人。”
他一开始还两手交叉,叠成一个三角形,好整以暇地等她解释,想听的是她更正的做法,而不是那两个字。
当“分手”从她嘴里蹦出来,额头有根筋跳动,心莫名慌乱,四肢、躯干的脉搏同跳,耳朵嗡嗡响。
女人收好照片,径直往外走。
背影婀娜,他不停回想,实在记不清,痛得叩头,“咔哒”,房门打开,她没入男人堆里。
他们一窝蜂涌上去,像鲨鱼闻见血,她的身躯和气息都被别人裹住,再也不见。
“珊珊,别走——”
这话脱口而出,他很意外,一脸错愕,当她转身,才认清是自己说的。
众人瞠目看来,神情喜悦,盯着他,等他继续说些什么,但没有了。
男人,你的身体很诚实嘛。徐珊珊转身,歪头靠在墙边,伸出右手,“过来。”
像唤狗一样,他下意识起身,很快被锁链往后拽,勒得项圈陷进肉里,才低头看手。
她向宋晓宇示意,让他帮忙解开锁拷,等他慢慢走过来,摸着一侧脸,轻声笑道:“不是不记得嘛,嗯?”
“我错了,”他滑跪的速度如此之快,“我不该忘了你。”
她收回手,却被男人攥住,两手握住,一定是什么珍贵的东西,所以脑子才下意识,告诉自己不能弄丢。
“哎,可是我记不住你的生日。”
夏广礼:“那不重要。”
她一副挪谒的表情,也笑了起来,手箍后背,被拥进怀里,他有点瘦了,应该是躺在床上的结果。
一刻的温馨,手掌贴着脊背,难以置信,她还以为……鼻子泛酸,她闷声说:“我们都很想你。”
“不要害怕、抵触康复治疗,好吗?忘了过去,咱就重新再来。”
夏广礼:“不要重头来,”人声从头顶传来,声线颤抖,“我们的关系,不变。”
她应下来,给他擦眼泪,安抚好后,准备回家,他得接受检查。
“明天还来吗?”
她故作犹豫,抓她的手扣紧了,才俯身给一个吻道:“你要是表现得好一点,我就每天来。”
“一言为定。”
在向导的帮助下,夏广礼以及很多,其他在战争中受到伤的哨兵,在安稳、平静的日子里逐渐恢复,回归正常生活。
数月后。
卧室里,她更衣完毕,推掉邀约:
【今天没空,我要去吃老兵烧烤】
明媚阳光撒进窗内,暖意融融,她一把抓起外套,开门离开。
门外两人等候,各给了一个拥抱,顺手接过她手上的物品,三人下楼。
两人同乘,两手相扣,放置在大腿上,她望向窗外,右颈增重,转头才发现夏广礼靠了过来,这个黏糊鬼。
夏广礼:“我们来过这儿么?”
她摇头说:“我俩没来过。”
说实话,他令同车人感到恶心,故意侧着脸,她一转头,都快亲上了,一个劲地往上靠,他那么重,会压到她的。
宋晓宇:“这边是新开发的城区。”
“哦。”冷淡的回应。
他翻了个白眼,握紧拳头,告诉自己,这是副队,不能揍他,和旁人对视一眼,同样无语。
自从他醒过来,就一直霸占向导,总在她和别人相处时捣乱,冷了、饿了、头痛、怕黑……
他们怎么不知道他怕黑?他给污染物开瓢的动作十分熟练,考核优秀,各种指令信手拈来,偏不记得过去。
又在那儿哼哼唧唧,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宋晓宇将手放在前置位靠背上,抬头时,发丝被扯,她吃痛一声,捂头往回看。
“抱歉,”对上那双眼睛,男人松开手,悻悻道,“弄疼你了吗?”
女人摇头,回握他的手心,感觉脾气被熨平了,算了,再忍两天,他这样想。
众人抵达地点,烧烤架被支起,木炭冒烟,油脂滋响。
她坐在铺开的餐垫上,手握棉花糖,摆放水果切盘。
石子路尽头,一个白裙小女孩,踉跄跑来,四处环视,确定方向,却在两米之外,被拦住,引起多人关注。
也许是和父母走失了,解逸飞蹲下,问她的姓名、来处,准备报警。
全是高大男人,女孩瑟缩地往这儿躲,她保护欲爆发,靠过去,蹲在身边,将棉花糖递给她。
“给你,小妹妹。别怕,我们带你找警察。”
脸上还有婴儿肥,肥嘟嘟的小手,女孩拧开八音盒,音乐奏起,“谢谢姐姐。”
可爱的小朋友,也不哭闹,只是为什么一直盯着她看?精妙小巧的八音盒,水晶铸成的熊在舞台上旋转,许久不停歇。
女孩声音软糯:“姐姐,我想跟你说个悄悄话。”
“行,你跟我来。”
她调低声量,将她抱去另一头,不远的地方,以他们的听力来说,属于掩耳盗铃。
先听到一阵溢美之词,她揉了揉对方的小脑袋瓜,不知道从哪学来的,“想说什么,宝宝?”
“姐姐。”
她棉花糖也不吃了,低声说:“我哥哥很喜欢你,但是……”凸出的木棍指向众人,开始打小报告,“他们不让他跟你说话。”
“还有这种事?”
她很惊讶,所以这位是送信使者,太勇敢了吧!要是她变回小豆丁时候,也不敢替哥寻爱的。
“哟,小姑娘,他叫什么名字?”阿瑞斯蹲下来,像一座小山,哄小孩般,“你跟我说,我帮他引荐。”
但她显然不好骗,没回话,只跟她说:“他一直说想嫁给你。”语重心长。
她这口气差点没咽下去,睁大眼睛,这可说不得,又从兜里掏出甜食,用以捂嘴。
“宝宝,你可能认错了。”
“我不会认错的,他房间里有你的照片,还有屏保——”
“哥!”
说曹操曹操到,北泰从林子里钻出来,浑身沾满叶子,他跟着定位来的,一个眨眼的功夫,人就跑没影了。
她准是被什么吸引走了,等他逮住了,得好好教训一顿。
但看见她,男人的脚步停下,花瓣适时地掉落,像一场雨,撒在肩上,然后才注意到别人,他们表情阴沉,他走上前去。
“向导小姐,我妹她,没麻烦你吧。”
他有些手足无措,两人许久没见,很生疏,仔细一看,妹妹的口袋里装满了别人送的糖。这个馋嘴的家伙。
“没事,她很可爱。”原来兄妹两都喜欢甜食。
两人开始尬聊,诸如天气、聚餐、假期等话题,终于将小朋友转交给家人,并将八音盒交还。
被双手抱离,女孩一边看她,又看了眼哥哥,摁下机关,音乐更换,成了婚礼进行曲,盒子翻开,露出夹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