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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萤_木秋池【完结】(169)

  甘久伏地哭诉道:“公主本不必陷此险境,是为了换回姜从萤才落在谢玄览手里,那谢氏反贼与公主积怨颇深,只怕公主此去,恐难活命!”

  凤启帝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站在晋王身边的姜从萤。

  晋王气定神闲将从萤往身后一护,纠正道:“不是为了姜从萤,是为了晋王妃。”

  他虚弱地咳了几声,病弱得仿佛随时会昏厥,然而所有人望向他的目光都是慎重里带着隐约的畏惧,毕竟他手握禁军与二十四卫,眼下整座宫廷都在他的御下,只要他想,他完全可以做螳螂身后的黄雀,将满殿的人都杀了,自己登基。

  所以晋王的话也说得很不客气:“她若不救孤的王妃,孤凭什么替她对抗谢患知?这是孤与堂姐的交换,甘久,你把祸水往王妃身上引,是真不想让公主活了吗?”

  他语调徐缓,然而其中的威胁意味却听得众人心底嗖嗖泛凉。

  凤启帝脸色不善,斥她道:“蠢钝如猪的东西,还不快退下!”

  甘久抖了抖,应声是,连忙躬身离开。

  从萤这才上前,将谢玄览在两军阵前的喊话复述给凤启帝听:“他说此行来云京不是为了造反,只是不忿朝廷一边要他血战杀敌,一边又谋他性命,寒了将士们的心。他说冤有头债有主,只消将真正的罪魁祸首斩了,泻他这口恶气,他便带兵返回西州,听候朝廷发落。”

  她意有所指地望了凤启帝一眼:“公主殿下承认,发圣旨要暗中制裁他,是自己所为。”

  果然,凤启帝听了这话,脸色十分难看,顿时更显苍老之态。

  他默然片刻,起身说道:“此事淳安并不知情,是寡人之过也。”

  甘久退下后,余下殿中众人都是人精,闻此言都低下了头,默然不敢答话。

  唯有晋王负手而立,好整以暇地与凤启帝对视。

  凤启帝带着几分商量的口气对他说道:“冤有头债有主,朕欲前往玄都观,将淳安换回来,汝玉,你觉得如何?”

  晋王微一颔首:“臣愿护送陛下前去。”

  他转身去整备军队,从萤连忙跟上,无人处扯住他的袖子:“带我同去。”

  晋王望着她:“方才你同他说,他若死了,你也不要独活,是真的吗?”

  从萤当即脸色一变:“你……怎么会知道?”

  “我亲耳听见。”

  晋王向她靠近一步,从萤下意识后退,脊背贴在冰凉的红漆盘龙柱上,远远望去,二人姿态亲密,仿佛在痴缠地诉说情话。

  晋王的确也容色柔和,只是一双眼睛阒黑幽沉,如隐藏巨浪的古井,阴云翻涌的长夜。

  温声细语地问她:“你要随他去殉情,是将我置于何地,嗯?”

  从萤心虚非常,哑口无言,落下睫毛,沉默了。

  她能怎么办呢,当时情势紧急,她感觉到谢玄览的死志,实在是太害怕他出事,除了生死相随的威胁,她不知道该如何挽留他。

  虽然这的确不是一句谎言。

  “我问你,将我置于何地?说话!”晋王的声音沉了几分。

  从萤心中忽然一动,她说给三郎的话,晋王能知晓,那她说给晋王的话呢,三郎是否也能听见?

  思及此,她蓦然抬眼,提了一口气,一字一句对晋王说道:“不错,我的确打算与他同生共死,他若死了,我绝不会独活。”

  她盼着谢玄览能听见这话,一举一动会有所顾忌,给自己留条退路。

  只是这话对晋王是否太……

  手臂蓦然一疼,是晋王攥着她,骤然失了力道。

  方才他眼中欲燃的怒火好像陡然被一盆冷雨浇熄,光彩暗了下去,灰败如纸烬。

  他冷冷笑了一声,仿佛讥讽,又仿佛自嘲,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晋王妃,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从萤与他对视,语气哀婉:“那你呢?可还记得他就是你,你与他本是一人,救他就是救你自己……”

  晋王神情冷漠,不为所动,他说:“就是因为这个,我对你们两个都纵容得太过了,让你在他身边食髓知味,越陷越深,眼睁睁看你们做对不顾死活的野鸳鸯。”

  “我不该在知道你敢为他假传圣旨后还继续纵容你,不该心软放你去西州……不,应该更早一些,早在我刚重生回来的时候,就先活剐了他。”

  他语气里的隐约恨意令从萤心中一凉:“殿下,你打算做什么?”

  晋王不答,松开她转身就走,继续去调集禁军与二十四卫中的精锐,安排天子驾舆。

  从萤不肯放弃纠缠他,要跟他一起去,晋王甩开她的手,喊了一声:“陈章陈成!”

  兄弟二人飘然而至,一前一后挡住了从萤的去路。

  晋王看也不看她,吩咐这二人:“将她带回晋王府看管。”

  陈章陈成:“是!”

  二人头一回见晋王如此暴怒,不敢擅自揣度其间曲折,连忙将从萤押回晋王府看管。

  回去的路上遇见紫苏,从萤这才知道谢相已服毒酒伏诛的事。

  紫苏拍着胸口感慨道:“本来晋王殿下要亲自动手,我第一次见殿下要亲手杀人,他那样子实在有些可怕……”

  紫苏的本意是劝从萤别在这时候招惹晋王,不料从萤听罢霎时脸色煞白。

  “你说他竟要亲自对谢相动手……”

  紫苏点头说是。

  从萤心口凉飕飕的。

  她心想,上一世他疯成那样,尚留一寸底线不曾弑父,如今他连一点天谴人怒的顾忌也没有了,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打算?

  越想心中越崩溃,她突然起身撞向马车车厢反锁的门,将紫苏和陈章陈成都吓了一跳。她伸手拔出紫苏腰间的匕首,恶狠狠抵在自己颈间,锋利的刀刃瞬间见血,吓得紫苏尖叫起来,腿一软就要给她跪下。

  急迫到极致,从萤的态度反而显得冷静:“立刻抄小路送我去玄都观,否则我现在就死给你们看!”

  无赖,但是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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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正文即将完结,预告一下

  第130章 孽缘

  乌桕树上的诗牌丁丁当当,乌桕树下站着两个仰望的人。

  “……这是她死去的地方,也是她埋骨十五年的地方。”

  谢玄览的声音平澈悠远,抚摸着树干的粗砺纹路,将梦里反复折磨他的往事,说给淳安公主听。

  见淳安公主怔然不语,不知是出于震惊还是伤怀的缘故,谢玄览笑了笑道:“公主变了,但是阿萤没变。”

  她不再视阿萤如仇雠,但阿萤仍然如前世般固执,要为他飞蛾扑火,轻舍己身。

  谢玄览叹息道:“这不是她的错,谁不爱她情深义重,这是我的罪责,我不该将她拖进谢氏的泥潭里,可我回想这一生,又确然不知该怎么办,难道重来一遍,我便能舍下她吗?这件事也许比重来本身还困难。”

  他的话有些多,似乎并不在乎倾听者是谁,只是心里装得太满,想随便对着什么木头桩子抱怨几句。

  本该是剑拔弩张、你死我活的情境下,淳安公主却难

  得心平气和地听他说话。

  听罢她似有所悟:“所以你带兵杀到云京,既不是为了造反,也不是为了你口中所说要讨个公道。”

  谢玄览轻笑:“难道我是吃饱了撑的?”

  淳安公主说:“你是不放心她……准确地说,你是不放心本宫。”

  不确定她是否还会如前世一样伤害从萤,不放心她是否堪为仁主明君。

  或许她通过了他的试探,所以谢玄览会带她来此地,告诉她那些缥缈唏嘘的梦里事。

  一时间,淳安公主心里不成滋味:“兵者国之重器,还有你自己的性命,竟然如此视同儿戏,你不必埋怨从萤,我看你也没有理智多少,事到如今,你可为自己想好退路了?”

  谢玄览似乎有些讶异:“公主希望我有退路?”

  淳安公主沉默了一瞬。

  她尚不知谢相已伏诛之事,于公而论,当然是谢玄览败了更好,让谢相在云京内失去倚恃,可是于私而言,她不敢想从萤会多么伤心。

  前世已致她伤心,这一世实在是……

  风声似乎变大了,树上木牌相撞如金戈铁马声动,谢玄览低眉听了片刻,说:来接公主的人到了,公主请自去,我就不送了。”

  淳安公主听了这话,只觉得仿佛做梦一般,千方百计将她弄来,只说了几句话就要放她走吗?

  真的不再挣扎一下了吗?

  见她愣着,谢玄览想起一物,摘下腰间的虎符抛给她:“我麾下将士视军令如山,并非罪过,还请公主不要为难他们。”

  淳安公主点点头:“好。”

  乌桕树所在的后山山坡上地势较高,站在石边远眺,能望见有军队正在锁山。

  此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喊:“谢玄览!”

  谢玄览和淳安公主一齐回头,见从萤正气喘吁吁地抄小路跑上来,不由得相望一眼,都脸色微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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