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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萤_木秋池【完结】(16)

  从萤解释道:“与谢氏的婚姻是没影的事,何况——”

  “你一向主意大,不必同我解释。”

  ——何况她从来没想过要把布坊据为己有。

  赵氏打断了从萤的话,眼下已到她给小儿子熬燕窝粥的时辰,她不耐烦再听下去。

  从萤眼见着她离开,摩挲着袖角的手慢慢垂落,面上虽犹平静,心里头却难免嗖嗖泛凉。

  但她不得不体谅,因为母亲是恐惧失去依靠,才会如此偏心,倘若她有婶娘那样的出身,也许会同婶娘一样,费尽心思地为自己的女儿谋划。

  也许……会如此。

  从萤找赵氏不成,又去找了另一位朋友帮忙,约在雁西楼摆宴。

  前来赴宴的是位年轻夫人,比从萤年长几岁,姓季名裁冰,是季氏商行的少管家。

  从萤随祖父定居许州这些年,城东两处布坊托给季世商行打理,季世商行看不上这三瓜两枣,又扔给家中的小姑娘练手,只盼着她别将铺子也赔进去,没想到七八年过来,竟真给她经营得有声有色。

  从萤为季裁冰斟茶:“这些年有劳裁冰阿姊照管两处布坊,姐姐劳心费力,却从未多取一成分红,这份厚道,从萤永远感激。”

  季裁冰接过茶盏,笑道:“当年我只是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不到两个月就险些将铺子赔干净,若非从萤妹妹在姜老面前为我求情,纵容我犯错,我哪有机会继续接手家里的生意,更难做到今天这个地步,若说谢,我也该谢你。”

  这话不全是她自谦。

  季裁冰代为经营这两处布坊,因为没有经验、少人帮衬,踩了许多坑,年底分红的时候,账面上只有出账,少有进账。

  虽然她与姜家约定了三七分红,但她没脸要钱,只恨不能自掏腰包把亏损补上。没想到账本送到许州,小从萤不仅没怪罪她,反而写长信劝慰鼓励,随信附赠一张五十两的银票,算她今年应分的利钱。

  忆及旧事,季裁冰含笑感慨道:“小阿萤,你可真是我的伯乐,若你哪天也想从商,第一个告诉我,我要带你赚个金满仓!”

  从萤轻轻摇头:“阿姊厚爱,可惜我志不在此。”

  季裁冰问:“那你志在何处?”

  从萤不答,目光越过临窗阑干,望着远近热闹的街景,出神了好一阵。

  她对季裁冰说:“我今日来,是想将城东这两处布坊卖给阿姊。”

  季裁冰闻言怔愣:“卖给我?”

  从萤点头,取出几张纸契,呈在季裁冰面前。

  “半年前你刚回京时尚说要自己经营,这是你们二房安身立命的家产,如今怎么突然要卖?你若是缺钱,我可以借给你——”

  “裁冰阿姊,你先看看契约。”

  季裁冰将信将疑地翻过几页纸,更加疑惑不解:“你要卖布坊,却不要我一次把钱结清,每年给你母亲两千两,直到她离世……小阿萤,你这到底是缺钱还是不缺钱,要知道这两处布坊每年的净利可不止两千两。”

  从萤说:“我不缺钱,但也不想遭贼惦记。”

  季裁冰似乎明白了什么,同情地叹了口气:“只是你这样做,太吃亏了。”

  从萤说:“倒是有人给我开出了一次付清十五万两的价格,这钱我娘留不住,不如卖给裁冰阿姊,于你我都是好处。”

  这两处布坊也是季裁冰的心血,她当然希望能买下来,但又不愿趁火打劫。于是她说:“这样,每年的期银,我给你加到三千两,否则我于心不安。”

  从萤摇头道:“这两年生意不好做,布坊赚不来这么多,我来找阿姊帮忙,怎能让阿姊吃亏,何况……”

  从萤想了想,还是将蔡氏联合外人排挤自家铺子的事和盘托出。她担心季裁冰会因此而犹豫,却不料季裁冰听罢竟摩拳擦掌,两眼放光。

  “季氏家训,商者同战,谋高者胜。”

  季裁冰说:“我这阵子只顾着数钱,好久没有出手与人斗了,想想就觉得期待。”

  从萤见此放下心来,忍俊不禁地笑了,以茶代酒向她举杯:“阿姊是大谋大勇之将,从萤祝阿姊旗开得胜,早日破虏。”

  两人续了壶茶,要了些糕点,开始就地详议契约的内容。因季裁冰的坚持,每年的期银从两千两增加到两千五百两,其中两千两给赵氏,另外五百两以小妹阿禾的名义存进季氏钱庄,任她需时取用。

  提到了小妹,从萤倒是很难拒绝。

  季裁冰向小二要来笔墨纸砚,要将议定的契约重新誊抄一遍,从萤在对面给她研墨,眼见着她写完最后一句,笔却悬而不落,忽然灵机一动,又添上了一行字。

  “卖主成婚日,买主应依约为卖主添妆五千两。”

  “阿姊!”

  季裁冰抓起从萤的手,掠过朱砂印泥,将指纹按在契纸上。

  “好了,契成!”季裁冰得意地扬了扬纸契。

  从萤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再三拜谢过她。两人分别将纸契收好,季裁冰亲昵地挽上从萤的胳膊说道:“走,去布坊,我倒要瞧瞧谁敢排挤我季家的铺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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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章 恩情

  季裁冰本就是旧掌柜,重新接手布坊也容易。她将这半年的账本翻了翻,再将前后院忙碌的伙计瞧一瞧,心里就有了成算。

  只是仍可惜从萤:“你虽刚回京半年,布坊在你手里已有一番新气象,你这样有想法的姑娘,不能与我一起发财,真是浪费。”

  从萤笑道:“阿姊这是要做我的伯乐?”

  “伯乐谈不上,”季裁冰接过她递来的木樨花茶,细细品啜,“我要做你的解语花。”

  她将布坊的伙计们召集一起,挑出蔡氏强塞进来的人,将他们调去后院干染布的粗活儿,又统计出蔡氏擅自支走的布匹,揣着账本登姜家长房的门要钱。

  蔡氏是从萤的长辈,却不是她季裁冰的长辈,此事让季裁冰出面再合适不过。

  蔡氏得知此事,气得连骂了好几声“小贱人”。

  姜三姑娘断了绫罗绸缎的供给,眼见着要赶不及半个月后的小雪游山宴,哭着来跟蔡氏闹,要蔡氏拿出私房钱给她置办头面。

  蔡氏冷笑道:“我还能被她一个乳臭未干的小辈拿捏不成?说到底,我才是姜府的大娘子,她不过是个待嫁的姑娘,将来是别人家的人,凭什么攥着家产不撒手。”

  姜三姑娘问:“娘有办法了?”

  蔡氏:“你且等着瞧。”

  翌日清晨,从萤又要出门,打算先去置办些抄书的笔墨,然后再前往晋王府,将晾干收好的桂花交给晋王身边的女官。

  母亲赵氏却特意来拦住她:“今日你伯母在雁西楼订了雅间,要引你弟弟拜师,你也一起去见见吧。”

  从萤有些惊讶,没想到长房没拿到钱,竟仍愿意张罗此事。

  她问:“不知拜的是哪位学究?”

  赵氏说:“是国子监的钱祭酒。”

  从萤读过钱祭酒的文论,知道他的学问虽不是当朝一流,但因出身平南钱氏世族,年高有声望,学生遍布朝堂内外。小弟若是拜他为师,且不论学问上的进益,至少将来进国子监读书不成问题。

  越是听起来不错,从萤越觉得蹊跷。

  思来想去还是放心不下,对赵氏道:“那我与你们一起去。”

  她折回去换了身稍显郑重的宽袖袄裙,略施粉黛,戴了顶珠纱幂篱。

  出发前往雁西楼时,见蔡氏要与母亲同乘,从萤也跟着挤上同一辆马车。

  一路上,蔡氏都在自夸功劳。

  “……满

  朝官员,见了钱祭酒,都得恭恭敬敬喊声师长,他老人家上了年纪后已很少收徒,多亏我托我娘家哥哥的关系,辗转送出厚礼,才打通了门路。”

  “从谦若是能拜钱祭酒为师,无异于一只脚迈进了金銮殿,就连吾儿从敬都没有这样的好福气。”

  赵氏心思单纯,听得频频点头,几乎感激涕零。

  她望了从萤一眼,对蔡氏道:“之前是阿萤不懂事,惹了大嫂生气。大嫂既将我们当成一家人,我们娘俩怎会与大嫂计较钱财,待今日回去——”

  “娘,雁西楼到了。”

  从萤打断她的胡乱许诺,将幂篱放下,第一个推门下马车。

  进入雁西楼,才知蔡氏这回是下了血本,订的是最大的雅间,南向临窗,可远眺护城河上的漕运船。客虽未至,但炭火已烧红,临窗案上摆着鲜果,琵琶女正嘈嘈切切试拨弦,更有绿腰舞姬水袖飘摇送炉香。

  这可不像是拜师的场合。

  从萤的步子停在门口,深深蹙起眉:“娘,咱们……”

  “诸位夫人妆安,小生来迟了!”

  身后传来数声朗笑,隔着幂篱,从萤看见一位衣着绫罗、身形肥硕的公子走到了面前。

  他虽行了几个拱手礼,姿态却透着轻佻,目光更是落在从萤身上不肯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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