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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萤_木秋池【完结】(104)

  宣驸马眼中意味不明,垂睫遮住了情绪:“有个自称谢氏马夫的人嚷着要见你,我叫他避人候在外间,可要一见?”

  淳安公主点点头,让甘久退下,营帐中只有她和宣驸马。

  前来求见之人正是卫霁,他跪在地上,将从萤告诉她的事转述公主:“殿下的御马被人下了颠马散,请殿下小心。”

  公主问:“何人所为?”

  卫霁:“我不知。”

  公主说:“你是谢氏的马夫,这样没头没尾一句话,本宫怎知你是何居心?”

  卫霁默然一瞬,抬手解开遮面的角巾,露出一张清正俊朗的脸:“臣并非谢氏马夫,而是翰林院卫霁,臣与谢氏有欺名侮身之仇,绝不会助纣为虐,来坑害殿下。”

  他将自己受谢妙洙胁迫之事告诉公主,公主听罢问他:“颠马散的事,你是如何得知?”

  卫霁坦然承认:“是姜四娘子请我来提醒殿下。”

  竟然是姜从萤。

  淳安公主不知在琢磨什么,对卫霁说:“你且回去,只当做无事发生,本宫会记着你的好处。”

  卫霁应是,躬身告退。

  淳安公主摘下挂在架上的匕首细细摩挲,这匕首是她御马时才会佩戴。宣驸马见状问道:“知道他们动手脚,难道你还打算下场?”

  公主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十几年前,在西北时,你曾教过本宫在惊马时自保的技巧。”

  “那是为以防万一。”

  “今日就是万一,”公主说,“阴谋可破不可躲。”

  何况……

  她下意识抚摸自己的小腹,想起数日前太医的断言,只觉一腔恨意激凉热血,在心中翻涌。

  有些仇,到了该让谢氏血债血偿的时候了。

  *

  从萤沐浴更衣,随谢夫人在帐下饮茶。

  许是谢夫人对谢玄览的逾矩之举十分羞愧,她好一番安抚从萤,担保谢氏一定会履行婚约,并褪下腕上的和田紫玉卷草纹玉镯要赠予她。

  此玉镯为不世之宝,在整座云京城内都有名,甚至从萤也听过其名,连忙推谢婉拒。

  谢夫人却牵过她的手给她戴上:“这本就是谢家传媳的镯子,你戴着,也免去听一些闲言碎语。”

  她与谢三公子尚未成婚就偷鱼水之欢的事已被有心人传开,必然有脸酸之人说她为攀高门不择手段。谢夫人赠此玉镯表示对她的认可和重视,虽管不住人心,总能堵得住风凉话。

  从萤心里一暖,摩挲着手镯,向谢夫人道谢。

  谢妙洙走进来看见,愤愤不平地拽谢夫人的袖子:“娘你太偏心了,平时都不肯借我戴,凭什么送给她!”

  谢夫人轻拍她的手背:“给你的好东西还少么,你就是见不得旁人有,既然下午要参加围猎,这会儿又来讨什么镯子戴?”

  从萤眉心轻轻一跳:“六妹妹下午要围猎?”

  “谁是你六妹妹,”谢妙洙小声嘟囔了一句,冲从萤道,“你要是把镯子借我玩玩,我倒是可以舍你一张狐狸皮。”

  谢夫人斥她:“妙洙,不得无礼。”

  从萤含笑吟吟:“听说六妹妹的马好,我也想试一试。”

  谢妙洙轻哼:“不借。”

  但她最后还是借了,因为姜从萤威胁她,若不借马,就让谢玄览把答应谢妙洙的弓转送给她。

  谢妙洙牵来马给她试,看着她上马,咬牙切齿道:“不许你在我娘面前装模作样,也不许在我三哥面前挑拨,否则我就帮着旁人来抢三哥,到时候让你没地方哭。”

  从萤扶着马颈在马背上坐稳。

  鬼哭嶂一事后,她深觉会骑射的重要性,央谢玄览教她,谢玄览带着她在马背上遛过几回,如今她已能自己御马小跑。但她生性谨慎,并不因此托大,故意提出要试马,是想起梦里谢妙洙惊马导致公主小产的事,为以防万一,不愿让谢妙洙去围场罢了。

  从萤似笑非笑望着谢妙洙:“你说的旁人莫非是文双郡主?”

  谢妙洙惊讶:“你怎么知道?”

  从萤佯怒冷笑了一声:“行啊,你让她当你的好嫂嫂去,这马我不还你了。”

  说罢轻踢马腹,“驾”的一声,驭马一溜烟跑了。

  谢妙洙在后头目瞪口呆,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姜从萤,你竟敢耍我!……娘,娘,你看她!”

  从萤骑着谢妙洙的马,溜溜达达到了围场边,见众人都整装待发,或衣锦戴冠、鞍鞯雕镂,或牵黄擎苍、威风凛凛,只待令箭飞响,就会驰向野兽肥美的莽莽山林。

  而淳安公主的猎队赫然在首,公主本尊正骑着那匹被下了颠马散的枣骝马。

  从萤赫然一惊,疑心是否卫霁未能将颠马散之事告诉公主,她与公主目光相对,公主朝她意味深长一笑。正此时,发令箭离弦射出,凌空炸响,公主一甩马鞭,枣骝马飞驰了出去。

  紧接着是淮郡王、谢玄览等王爵公子,西鞑使者,并各路文臣武将随后。

  从萤心都凉了半截,一时茫然不知所措,正要一狠心一咬牙拍马随上,忽闻身后有人唤她:“阿萤!”

  从萤转身,见是晋王负手站在一棵榕树下,斑驳叶阴忽明忽暗从他脸上扫过,令他的神情晦暗难辨:“不许去,过来。”

  从萤缓缓行至他面前下马,见他伸出手,掌心里躺着一只无翅萤虫。

  晋王说:“你既提醒我当心暗算,自己为何却要蹈危履险?”

  从萤说:“有危险的不是我,是公主,她如今的身体状况不该骑马射猎,必须想办法将她劝回。”

  晋王轻笑:“你知道她怀孕了是不是?”

  从萤因震惊而微微睁大了瞳孔,她是从梦里知道的,公主本人尚且不知,晋王却又如何知晓?

  “你啊,自顾尚且不易,何必泥佛渡土佛。”晋王叹息一声,向她伸出手:“随我来,带你去见个人。”

  晋王带她来到随行太医帐中,张医正

  和几个年轻医官在捡药材,见晋王驾临,屏退众人后向他行礼:“可是殿下觉得哪里不舒服?”

  晋王对张医正道:“昨晚你向孤交代的话,再同姜四娘说一遍。”

  张医正沉吟似有顾虑,耳边听得晋王冷笑,知道此事已是纸包不住火,再隐瞒也没用,遂叹息一声,告诉从萤道:“淳安公主有孕月余,但公主在先皇后腹中时受过大寒之物,玉体受损,所以胎儿未有发育,已是死胎之兆。公主已经用过几副猛药,始终没有活胎的迹象。”

  从萤震惊蹙眉:“公主腹中……竟然是死胎?”

  晋王点点头,张医正退下,他见从萤神色恻然,怜惜地抚过她耳边鬓发。

  对于此事内情,他知道的比从萤更多:“贵主势要将此罪责算在谢氏身上,要拉谢氏给她母亲、给她腹中皇嗣陪葬,阿萤,此事无解,你又何必不顾安危地去阻拦她?”

  第80章 帝后

  知道公主与谢氏有仇的人多,但知其所以然的人少。

  从萤也只能猜到此仇怨与先皇后有关,没想到深居简出的晋王却对这桩宫廷秘辛十分清楚。

  “今上做皇子时并不出彩,外无强势姻亲、内无先帝喜爱,一开始,连他自己也没想参与夺嫡,直到谢氏选中了他。其实谢患知——当年的谢相,正看中了他这一点,无权无势、性情温和,倘若夺嫡功成,谢氏可以做大周的无冕之主。”

  “那时今上有位皇子妃,出身贫弱,与今上感情很好。今上虽性情软弱,一切大事皆决于谢相,但唯有一件事不曾退步:他绝不肯休妻,且一定要立这位皇子妃为皇后。”

  “南园遗爱,故剑情深。”从萤听着,低低感慨了一句。“所以谢相的妹妹就入宫做了贵妃?”

  晋王点头:“谢贵妃的性情本不愿为此,但她拗不过谢相。咱们这位谢相,从来喜欢以姻亲制人,他的两个妹妹、四个儿女,在他眼里都是以小博大的砝码。”

  从萤不由得想起了文双郡主,轻笑了下:“殿下对谢氏家事倒是很清楚。”

  “所以我不愿见你嫁到谢家——”见从萤垂目不愿听,晋王叹了一息:“好好好,先不说你。”

  他继续道:“今上与谢相之间达成了某种默契,未来太子必要出自谢妃腹中,可惜皇后比谢妃先怀孕,事发时已显怀,谢相竟在御前发怒。今上慌了,大概是害怕丞相对皇后不利,甚至会联合世家逼宫,他请来太医院集体为皇后会脉。”

  凤启元年,坤宁宫里,谢相与凤启帝并坐。

  过堂的一侧坐着皇后,从垂幔中搭出一只手,太医轮流过堂为她诊脉,然后去告诉过堂另一侧的谢相和皇上:“皇后娘娘腹中胎儿康健,观其表征,大概是位公主。”

  几乎所有的太医都这么说。

  凤启帝心里燃起了某种希望,他望着沉吟不语的谢相,近乎讨好地说道:“听说丞相家二公子已满周岁,朕的女儿,将来说不定要交给丞相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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