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银！”心念一动，她忽然惊恐地大叫。
储银在黑布隆冬的夜雾中与她对视。
“还是算了吧，我犯蠢了。”萧潇做出后悔的样子，“万一被家里人发现怎么办？不行不行，风险太大，早恋在他们大人眼里就是洪水猛兽，他们一定会采取措施整治我们的，我会拖累你，我真的会拖累你。”
萧潇就像热锅上的蚂蚁，焦躁地摇头。
“算了吧，还是算了吧……”
“你说得对，我就是傻瓜，傻到家了……”她挫败地垂下肩膀，双手捂住脸颊，不让滴溜溜的眼珠被他看到。
“所以呢。”储银“哦”了声，声音裹着凉风，“答应我的事想要反悔？”
眼睛从掌心小心翼翼地抬起。
他的眉眼鼻唇都能看见，但拼凑在一起就是瞧不出表情，光线太暗了，脸上全是阴影。
“我没说要反悔。”呼一口气，往上吹了吹刘海，萧潇看着地面，“反正你不行，我们两家太熟了，真要为这种事有了隔阂，我就是罪魁祸首。”
肩膀忽然被他转过去，他双手按住她。
“你听着。”
语气严厉。
听着呢。你没有畏惧，说明你不是因为两家人的关系而帮我。
萧潇认认真真望进他的眼睛里。
那你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你有没有哪怕一点点喜欢我？
兴许是夜风太凉，他一靠近，一开口，落在她脸颊的气息烫得人心慌。
储银头发长长了，额前的短发盖住眉，就快要遮到眼睛上，眼神极深，沉沉地望着她。
“我不是定居在这里，我迟早都会走。等我走了，只要你表现得无所谓，你担心的问题就不会存在。”
萧潇愣愣的，他仅用开头的一句话就把她整颗心都震住。
那块压在胸口的巨石就这么被他唤醒，重重碾压她的心。
原来你真的不是因为喜欢我，才愿意帮我。
意料之中的答案不是吗？萧潇努力安慰自己。
“对了，中午我就想问你了，你真的下月就走？”
他双手按在她双肩，她就抬手分别抓住他两只手臂，比不喜欢她更令她伤心的，是他就要走了。
“你们交流生只交流两个月？这也太短了，能不能申请一下把时间延长？哪怕再多一个月也好。”
目光紧紧黏着他，黑夜为她竖起一道释放情感的心理屏障，她比白天多了许多的表达欲，湿意就在眼角，她忍住不哭。
“我真的舍不得你走，我不骗你。”
时间还没到跟前，她就已经难过得胸闷气短。
她低下头，距离太近了，毫无征兆地抵在他侧过来的肩膀上。
眼泪最终还是夺眶而出，嗓音轻颤：“储银，我舍不得你走……”
堤坝一开闸，就像泄洪，想收也收不住。
她伤心得不能自已，双手依然牢牢抓着他的小臂，指节一点点收紧。
你不喜欢我没关系，可你别走。
这点力气对储银而言仍然无足轻重，但她的悲恸太直白，她的抽噎，她的无助，交织成网，紧紧缠住他的咽喉。
第27章
之后的几天，萧潇总有些魂不守舍，下课后最常做的事就是发呆，时常还会突然叹口气，一副心事重重却又不愿为外人道的样子。
她不想说话，齐开也不过问，好几次她都注意到她明明张口想说点什么，最后却都默默咽回肚里去。
这天下午，萧潇终于没忍住，在齐开低头演算数学题的时候身体一转，认认真真询问：“你是不是怕我？”
齐开停笔抬眸，察觉她好像没在开玩笑，莫名其妙：“我为什么怕你？”
“好吧，我表达不当。”萧潇思索片刻，换另一种说法，“你是不是心里和我还隔着一层距离，所以处处都谨慎小心，怕我对你反感？”
齐开表情微变。
萧潇观察入微：“我猜对了？你真的在讨好我？”手拄在桌板，倾身挨过去，紧盯她眼睛，“为什么？我又不是牛鬼蛇神，就算生你气了又不会吃了你。”
水性笔在手里握紧，齐开看着她，更正强调：“我不是讨好你。”
萧潇与她面对面，不吭声，听她说。
齐开睫毛轻垂，唇角拉直，烦得不知该如何表达。
“我……我要怎么跟你说才好。”嘴唇间发出轻咂，她把笔扔了，突然一脸郑重地双手捏在她锁骨两侧，“萧潇。”
“……嗯。”萧潇思绪有点发飘。
无论是对视角度还是对视动作，都像极了那天晚上。
她又开始想储银，一想到他，就有种火烧眉毛的紧迫感。他很快就要走了，他这一走往后何时才能碰面全然成谜。
鼻子发酸，眼圈瞬间就有点潮红。
齐开以为是自己的错，顿时慌了：“你别哭，别哭啊。我真不是故意这样的，我就是……”又吸气咂了下嘴，眼睛别开，“妈的，我就是个傻X。”
她脖子往后转的，后桌两个男生下课没出教室，在座位上大喇喇坐着闲磕牙，她突然来这么一句，两人同时目瞪口呆。
“卧槽齐开，你真人不露相啊，骂起自己来脏话都飙上了。”
“不得了不得了，课代表今天这是抽了什么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两人一唱一和，和说双口相声似的。
齐开性格收敛这么久，算是憋到头了，皮笑肉不笑，撸开袖子准备和他们好好掰扯掰扯。
孰料，她还没开口，身边一道熟悉的软糯嗓音，言笑晏晏地站在她这边：“这你们就少见多怪了吧，研究表明，脏话可以排解压力，减轻疼痛，偶尔骂骂街对人身心是有好处的。”
“什么研究啊这么扯淡。”坐她后面的男生笑呵呵地说。
“平时你也骂人？”另一人感兴趣地问。
那时的萧潇并不知道四年后，也就是2010年，有人真的经科学研究证明，说脏话可以增加对疼痛的耐受力，并且还因此获得搞笑诺贝尔和平奖。
2006年的今天，她坐在教室里，耸耸肩，微微一笑：“我册那真是fuck。”
夏程阳碰巧路过，差点把脚崴到。
两个小姑娘都对彼此大有改观，熬过一节课，终于等来大课间，一前一后走出教室，萧潇指指教学楼旁边的小树林，“去那？”
齐开点头，“行啊。”
两人一同朝那边跑，跑着跑着手拉到一起，跑着跑着迎风笑出声。
那种突然生出的新鲜感，没法形容，仿佛今天才认识一般，都觉得前面一个多月眼瞎耳盲，太认人不清，居然到现在才认出对方也是朵奇葩。
小树林的羊肠小道上隔几米设一块石凳，随便找了个近处坐下，一时无言，就只是笑。
齐开两腿伸直，左脚搭右脚，双手撑在身后，望天。
“你都不知道我这些日子憋得有多难受，现在好了，以后就不用再跟你装淑女了。”
萧潇看她两条腿晃来晃去，横竖都想不通：“不止是装淑女好吧，我还发现你好多问题都不敢问，我还在想，你是活得有多通透，才能什么事都不过问。”
齐开笑得不好意思：“这不是怕问了你嫌烦么。我都能看出来你不愿意说，还非要问个明白，你当我傻哦？”
“哪敢当你傻，我把你看得可聪明了。不过现在嘛，”萧潇上下打量她一眼，摇摇头，“是真挺傻的。”
“喂——！”齐开气笑，手伸过去挠她痒痒，“你说谁傻，谁傻？”
以前也这样闹过，唯独这一次，两个人心里都快活地意识到，她们真的要成为朋友了，彼此都能全然放开的朋友。
闹完一场，萧潇手肘捅捅她，“你老实说，是不是喜欢萧遥？”
齐开眼睛睁大，“你都看出来了啊？”
萧潇斜了她一眼，抽着嘴角摇头，“果然是傻的。”
“喂，我看在萧遥的面上不跟你一般见识。”
“别，你还是跟我一般见识吧，我丑话说在前，我是不会帮你接近他的。”
校园里人来人往，喧闹沸腾，齐开看着小树林外经过的男生女生，无所谓地说：“随便啦，你只要不阻止就已经是在帮我了。真的，我真的不是讨好你，我只是想给你留个好印象，曲线救国你懂的吧？我没机会在萧遥面前表现，可有机会在你面前表现啊，我表现好了，你偶尔和萧遥提一提我，说不定就能爱屋及乌，让他不仅能记住我，还能对我印象超好。”
“傻子，小心机自己泄露了吧。”萧潇又是摇头。
“我这是在向你检讨好不好。全盘托出，今后好洗心革面。”齐开翻白眼，“你爱帮不帮，反正我赖定你了，只要跟着你，就不愁见不到萧遥。”
“这么执着啊？”萧潇靠过去一点，盯她侧脸。
齐开微微有丝羞涩地低了低头，“你不懂。”
“这有什么好不懂的。”萧潇撇嘴，头一转，视线无意中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目光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