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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水满塘_末雨【完结】(56)

  云英扬眉道,“卢公子也有聪明的时候啊。”

  卢湛瞪她一眼,压低声:“你什么意思!”

  “我夸你呢。”云英抿嘴笑笑,“谁让你昨天瞎矫情?敢做这等买卖,便宜还占到我头上来,在自家的地盘上还能没点暗桩子的?过了一晚上,傻子都知道我要来找他晦气了。”

  云英睨他一眼,嘱咐道:“总之你闭好嘴,该你动手的时候好好干,可别叫我后悔没让陆三来,选了你这个窝囊废。”

  卢湛刚呸了声,高严便从内堂出来了,束腰松垮地耷在浑圆的肚皮上,脸上堆满了笑,乍一看就像那庙里的弥勒,却是眼露精光,令人生厌。

  “让云娘子久等了。”高严端坐在云英正对面,余光一直瞟着卢湛,“这位兄弟没见过,怎么称呼?”

  云英笑道:“刚从人牙那买的,块头大,脑子笨,胜在是个哑巴,也算好使。”

  高严了然笑笑:“哑的好,口风紧,适合娘子。”

  卢湛腮帮子鼓了鼓,脸上装聋作哑聋,心下腹诽,骂得畅快。

  点上香,又添了些热茶,高严见云英手捻着茶盏,指尖时不时戳戳飘在水面的卷叶,没有要喝的意思,笑着试探道:“云娘子是嫌我这茶不够好?”

  云英抬眼扫过他身后的屏风,“我这不是在等高郎君把人都叫出来,亮完刀子,咱们再坐下来好好谈么?”

  高严脸色一沉,嘴角抽着:“娘子说笑了。”

  云英指尖弹了弹水渍,幽幽道:“赵焕之和温广林都死在我那儿,就剩下高郎君你一个,你可莫要说你不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

  高严闻言身子一震,眼珠子飞快地转着,继而又镇定下来:“娘子既然还有心思坐在这儿,那高某应是还有能帮到娘子的地方,还请娘子明示。”

  “我就爱和爽快人做生意。”

  云英笑着朝卢湛伸出手,接过画轴扔给高严。

  “上回高郎君想要李大人的墨宝,我没给办成,今日带了幅别的来,郎君看看可还喜欢?”

  高严展开画轴,先是拧眉,余光扫到右下,微微一怔。

  “高某不太明白娘子的意思。”

  “你与赵大人的买卖,这位大人也有兴趣,托我带个话。”云英指尖轻叩桌案,悠悠道:“至于我嘛,过去该给却没给的两成补上,往后……”

  “看在这位大人的份上,我给你打个折,三成,如何?”

  高严语调略沉:“这钱也不是我一人说了算的,给了娘子,别人该怎么办?”

  “你与别人怎么分我不管,我要的是你的那部分。”她笑了笑,“四成。”

  高严牙关咬紧,脸上横赘下来的肥肉微颤着,思忖片刻,才道:“我听说娘子可在裴少卿手里吃了不少苦头,连娘子背后那位贵人都不敢找他的晦气,我怎知这画是真是假?”

  “男人嘛,有的好风雅,有的爱娇媚,有的就爱唱唱强取豪夺的戏,很奇怪吗?”

  卢湛一口气险些没憋住,低垂着头咳了几声。

  也不知道是谁强取豪夺了谁。

  云英侧身白他一眼,回看高严,檀口轻启:“五成。”

  见高严面色铁青,似是忍到极点,又道:“郎君可不要再客气了,我什么都没做,白拿这些,多不好意思。”

  高严收好画,起身道:“娘子稍候,高某去换身衣服便与娘子一同去见裴少卿。”

  云英眼眸微转,“好呀。”

  人一走,她立马回身戳了戳卢湛:“别愣着,干活了。”

  话音刚落,三发弩箭自内堂破风而出,卢湛一抬手扬起桌案挡下,回身之际,门外窜出两个壮汉,斥喊着横刀劈来。

  卢湛脚尖勾起高椅挡下一人,抽刀斩向另一人右手,鲜血喷涌而出,伴着惨叫,那执刀的手齐腕断下。卢湛俯身捡起横刀,手腕一翻,朝着内堂弩箭来处掷出,案几倾覆,殷红的小河顺着砖缝泊泊淌出,如清泉下山,分股向八方。

  活着那人双腿微颤,他就挨了一椅子的功夫,同伴已经一死一伤,顿时心生退意。

  卢湛执刀斥道:“还不滚!找死是……”

  话还没说完,耳后一阵风鸣,两支弩箭撞在一起,自他耳畔擦过,趁他侧身的功夫,面前这人也扬手劈来。

  毕竟都已经这样了,这一转身,谁知会不会又挨一刀。

  卢湛后仰闪过,左手拾起弩箭,抬腕一抖,射入来人右眼,趁其吃痛弯腰之际,一刀划喉。

  解决完外边的,他回头看向内堂,头顶划过一只哨箭,内堂有人应声倒地。

  卢湛这才发现云英不知何时跃上了横梁,方才那只射向他的冷箭,就是被她的哨箭撞下的。

  云英食指置于唇边,让他先别说话,自己朗声道:“高严,才这么几个人,你就敢朝我动手,我看你是算盘打得太响,心里反倒没了数。”

  卢湛凝眉倾听,安静了会儿,内堂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木窗嘎吱一声打开,接着便是一声又急又虚的惨叫。

  云英嘴角轻扬,这才从横梁上跳下来,示意卢湛进去。

  内堂窗边,高严那肥硕的肚子卡在窗台上,一只脚跨在外头,另只脚留在里边,离了地,费力挣扎着。

  卢湛将人拖回来,云英两指捻着支弩箭轻戳他胸口,高严连声求饶:“云娘子,误会……都是误会……我可以解释的。”

  云英轻笑一声:“我没功夫听你废话,你想活,那我说什么你答什么,爽快些,别跟我绕弯子,多说一句废话,我就扎你一下,先扎这儿,在顺着往下……”

  她说着,箭尖从肚皮往下划,“左一个,右一个……中间一条,死不了,但得废,听明白了?”

  高严连忙点头,额前的汗顺着往下淌,胯下湿了一片,腥臊难闻。

  “你带去温广林那儿那个身覆龙鳞雕青之人是谁?”

  “二、二当家的。”

  “海寇?”

  “是……”

  “人在哪儿?”

  “我也不知……”

  箭尖猛地对准那浑圆的肚子刺了下,红的黄的顺着铁尖挤出来,高严咬牙道:“我真的不知!!近几日周县令全城搜捕,他……他应是躲起来了!”

  云英眉间拧蹙,想起在城外时那农妇说这一遭是突然开始抓人的。

  “周大人隔三差五就抓人,从来都没抓着过,敢情每次他躲哪儿你都不知道?”

  高严脸色一僵,支吾道:“赵司马和温广林相继被杀,这买卖我哪还敢再碰!我……我已经很久没联系过他了,当真是不知他现下藏在哪儿。”

  云英紧盯着他,嗤笑一声,“你这买卖自扬州来,一路那么多卡脖子的官,得花不少功夫疏通,你舍得断,你前头那些蚂蟥也舍得?”

  高严讪讪笑道:“总归……是保命要紧……”

  云英笑着拔出弩箭,捻着往下划,悠悠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你一介布衣,若是惜命,一开始便不会碰这杀头的买卖。下家没了,换一个便是,除非是有了更……”

  她说着,神色猛地一凛,弩箭扔下扑向身后那具杀手尸身,三两下扒开上衣,卢湛狐疑地看过去,见那尸身胸前的环状雕青颇是眼熟,细忖之下,啊地叫了声。

  这雕青,他在云英手下那奸猾的门房小厮身上也见过。

  刚要开口,云英一把拉起他就往外跑。

  “先去县衙!”

  辰时,周昌嗣审了一夜的犯人,刚在县衙内室歇下,人还没睡踏实,典吏便匆匆进来,说裴少卿来了。

  裴晏端坐内堂,没话找话地寒暄了会儿,又揪着柴桑辖内那些李府的影子户籍问了些细节。

  一来二去,实在词穷,也不知云英那边还需多久,想了想,只好又挑些毛病,“先前听闻赵司马来常来贵县,不知是所为何事?”

  周昌嗣坦然道:“我县水路纵横,扬州商船均要在此停靠。私盐屡禁不止,赵司马亲自率人来追查过几次,无奈贼寇奸滑,都让其给跑了。”

  贼喊捉贼,也不知奸滑的是谁。

  裴晏自那日从莹玉口中听了那些话,大抵便有数了。

  不是赵焕之查到了盐贩写信来报,他自己就是盐贩。不过是上家要踢掉他,他便想借东宫之力除掉对方,鱼死网破。也难怪元琅栽培他好些年,回报寥寥,连这压根上不了桌的寒门,都在暗中窥视局势,顺风扬帆,逆风弃船。

  “昨日进城,是见着大街小巷都贴着海捕文书。”裴晏忽地想到什么,问道,“周县令可知这些贼寇中是否有身覆龙鳞雕青的?”

  周昌嗣点点头,“少卿说的可是孙荡?”

  他起身从书案上拿来一叠画像,抽出一张递上:“此人下官几次围剿都让他给跑了,经我县流出去的私盐,大多是从他这儿来的。”

  裴晏拿过画像细细端详,又扫了眼周昌嗣手里的那些:“这画像若为真,周县令何不等些时日,在码头布下暗桩,待其运送赃物时一举擒获?扬州的盐贩,照理说不会走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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