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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水满塘_末雨【完结】(39)

  “你给我回来!”云英知他是要去找裴晏麻烦,赶紧唤了声,但陆三头也不回直往前冲,她赶紧碰了碰卢湛,“去把他押回来。”

  卢湛一怔:“我?”

  “少废话,赶紧去。”她使唤道,又不忘叮嘱,“下手轻些。”

  卢湛犹豫了下,也怕她不高兴了回头又使坏,只得骂骂咧咧地追上去。

  过了会儿,两个人都鼻青脸肿地回来。

  云英笑着道了声谢,拽着陆三的耳朵就往画舫里去。

  陆三摔桌踹椅地进了房,一口气死活咽不下,又抄起妆奁前的木盒狠狠地砸那铜镜。

  “你给我消停些,不是他做的。”

  “那是谁?”陆三脱口而出,细一想心里又不舒服,这去一趟沌阳回来,就成“他”了。

  云英捡起地上的瓷瓶,打开来抹在咽喉的瘀伤处,隐去了堂审的部分,只与他说了那夜来刺客的事。

  修堤就是清明前的事,那之后不到一个月,赵焕之便死在了她这儿。

  “我猜……赵焕之的死,说不定就和这件事有关。”

  云英思忖着,又拿出一方锦帕,“这上面的人你去抓着审一审,有些倒的确是顾珩常来往的,但有几个……似乎和他不是一路的,你让他们交代去了几次,有些什么人,以及……是谁介绍他们去的。”

  陆三点点头:“要留活口?”

  云英又扫了眼那些名字,淡淡道:“不留。”

  陆三咧嘴笑道:“那就好办。”

  第二十七章 代劳

  “这几日我不在城中,下边人办事不懂规矩,还望堂舅莫往心里去。”

  裴晏温声为崔潜添上半杯茶,又示意秦攸上前赔罪,崔潜这才面色转暖。

  他压根就不想掺和裴晏的事,无论是这明显冲着李规来的案子,还是东宫与诸王的大位之争。

  当初裴晏之父便是搅进了储位之争才身陷囹圄,就算押中了注又如何?天子登基后虽为其平反,可身子早在牢里给熬废了,不到一年便撒手人寰。

  他一个北朝人,在南边游刃有余十数年,靠的就是这手端水的本事。

  但裴晏派来这几个兵痞子油盐不进,他推说与赵焕之不熟的那些说辞,半句都不听。从早到晚跟着他,就连夜里他宿去小妾房中,也寸步不离地守在门口,美其名曰:万一崔大人兴头上想起什么来了呢?

  饶是他吹胡子瞪眼也没用,他拿裴晏没法,更拿这些太子卫率没辙。

  裴晏既来赔礼,那一声堂舅,又着实抬举得他心下欢喜,遂也不再计较,展眉道:“裴少卿今日登门造访,应是还有别的事吧?”

  秦攸识趣地退到书房外,裴晏遂问起筑堤一事。

  崔潜神色微动,先反问道:“敢问此事,裴少卿是从何人口中得知的?”

  裴晏佯装不解:“这有何说道?”

  崔潜轻叩茶盏,笑道:“今日若是舅甥间的闲谈,那便有说道。”

  裴晏会意地再给崔潜添了些茶,颔首示意他继续。

  崔潜这才接着说道:“此事说来该是我为李刺史分忧,只可惜力有不逮。以赵司马的出身,在这南朝,按理也不见得比我好多少,却突然能寻来这么大一笔不计回报的纳捐,想来必是内有乾坤。这银钱的实际数额自然与州府的记录会有出入。”

  裴晏也知那赵焕之必然是无利不起早,故意问道:“那你就不好奇,这钱是从何而来?又为何不计回报?”

  一旁茶汤沸腾,崔潜拿出丝绢拭干净案台,将茶壶置于一旁,淡然道:“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我又何必自找麻烦呢?”

  “可这招来的人,数月之后,却不惜擅闯沌阳县衙,要杀那出钱之人。”

  崔潜颇为意外:“此事当真?”

  裴晏颔首道:“她应不会看错。”

  崔潜垂眸望着茶盏,思量许久,那些人连云英都敢杀,想必是触到死穴了。搞不好就与赵焕之的死有关,他也不能再装傻,便悉数交代了。

  当时正直春耕,家家户户都忙着自家的地,毕竟若秋收纳不上粮,按律得重罚。江州近几年水患严重,秋收缺粮者众,大家都买,则粮价飞涨,做工挣的那些钱,到了秋收时实在是九牛一毛。

  “所以那次所募民夫,大半是李公子带来的李府奴仆。”

  “李公子?”

  “李刺史的二公子,李景戎。”崔潜灌了口茶,又解释道,“李刺史勤于政务,李府家业均由三位公子掌管,不过李刺史与这二公子似是有些矛盾,大有老死不相往来之势。”

  裴晏蹙眉道:“所为何事?”

  “这我便不知了。但我看顾县令讳莫如深,想来应是不便外传的家事。”

  裴晏点点头,又再闲聊几句,请崔潜命人将李府名下的田契地契,奴仆籍册皆送到他住处。

  崔潜面露难色,这摆明就是逼他选边,这一声堂舅,果然也不是白叫的。

  他想了想,道:“籍册取调还需些繁缛手续,这几日下官身体抱恙,还请裴少卿移驾州府一趟,让杜县令代劳。”

  裴晏看着他这满面红光,颔首道:“自然。”

  从崔府出来,卢湛亦步亦趋地跟上秦攸,用眼神探问内里情形。他昨日抓那陆三脸上挂了彩,怕吓着崔潜,裴晏只带了秦攸进去。

  秦攸一无所知地摇头,他刚要再追问,裴晏扫了眼这眉来眼去的二人,对卢湛道:“朝廷似乎要派刘旭来江夏军镇辅佐元昊,诏令不日便下,你去与云娘子说一声。”

  刘旭乃是怀王刘舜长子,元昊那赫赫战功皆是昔年追随怀王刘舜征战柔然立下的。

  过去,北朝曾封多位异姓王,如今仅剩怀王一人,常年驻守北面军镇。官话讲需其震慑柔然,实则还是宗室忌惮。

  卢湛闻言大喜:“那刘旭文不通,武不行,过去在怀朔军镇时,整日与北朝旧族子弟裹混在一起,殿下回回骂他必以元昊做榜样,他对元昊定是恨之入骨,这下可有热闹看了。”

  裴晏睨他一眼,斥道:“就知道看热闹。”

  说罢便朝州府而去。

  卢湛一头雾水,秦攸亦笑斥他:“江夏军镇若生变故,你猜头疼的是谁?还不快去。”

  卢湛恍然,撇撇嘴转身朝明月湖去。

  裴晏对着州府送来的田契户籍理了好些日子,才终于理出些头绪。

  李府名下田产众多,遍布江州各郡县,名下奴仆更达数千人之多,还都是青壮男丁。

  怪的是,这些人都是原本的良籍卖身为奴。

  按沈承与云英所说,江州虽连遭灾患,但李规勉强维系着,不至于民不聊生。且通常是家无男丁,仅剩老弱妇孺的才更容易卖身为奴。

  卢湛来给裴晏送饭,见他眉头紧蹙,不好打扰,站着等了会,那炖肉的香气直往他鼻子里钻。

  这肉,秦攸就炖了一锅,卫队那么多人,一人也就分到几口。裴晏这碗是单独的,但他这些日子嫌热汤热粥的耽误事,通常都拿几个胡饼应付着。

  卢湛往下偷瞄,重重地咽了咽。

  房内裴晏理好桌案,抬头瞥了眼:“站那儿干嘛,进来。”

  卢湛放下食盘,将那炖肉髓饼糖糕甜乳一一摆上,等了一会儿,没见声。

  裴晏拿着竹箸看他:“还有事?”

  “没……”

  顺着他直勾勾地目光,裴晏问道:“秦攸是没给你吃饱。”

  卢湛赶忙摇头:“不是不是!”

  裴晏哭笑不得,扬扬头示意道:“坐吧。”

  卢湛抿嘴笑着坐下,含蓄地用勺舀了口肉汤,没话找话道:“大人可是有眉目了?”

  裴晏点点头,打开手边的舆图,他凭记忆照东宫那一份简单绘出江州地界,又将田契地契所指之处一一标注出来。

  卢湛看了眼,叹道:“竟有这么多!”

  “兵,应该都藏在这几处。”裴晏在舆图上指了指,笑道:“这些南朝人的确是会做生意的,先买下这些无主荒山,再将人送进去,忙时垦荒,闲时操练。若无灾荒,倒也能自给自足。”

  卢湛点点头:“可这些人既是良籍,又正当壮年,在自家地里务农或是去漕运码头寻个活计不好么,为何要来当这杀头的影子兵?”

  裴晏抿了口甜乳,凝眸道:“恐怕这些良籍原本就是空户。”

  沈承给的那份他整理好的籍册上,有许多都批着存疑。军镇掳人,要的是年轻女郎,而那册子上,更多的是青壮男丁,还都是无父无母无妻无子的独户。

  昔日南朝将领,也有负隅顽抗,直至城破的。降,则军民各安,战,则皆为俘虏,黥面流放。

  “这些人,要么成了流民,要么落草为寇,连贱籍都谈不上,总之都是上不得台面的。李府家大业大,多少人盯着,那么多奴仆,总得有个说法。恐怕不止沌阳,各县都应有不少空户。”

  裴晏说着,低头看向那碗只剩一块的炖肉,卢湛话没说几句,光应和着,嘴倒是一刻没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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