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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水满塘_末雨【完结】(36)

  当然,更意外的是,裴晏竟然顺坡不下驴。

  这死兔爷,也不知又发什么疯。

  昨夜在船上,她趁机试了试他,果然一问到东宫的意图,他眼底森森寒意,分明是动了杀机。

  一想到昨夜,嘴角又不禁噙着些笑。

  男人啊,都是些靠不住的玩意,下半身都还硬着,心里却可以冷冰冰地盘算着灭口。

  远处闸门嘎吱一声开了,火光顺着脚步声一晃一晃地过来,云英抬眼看去,果然是那不下坡的倔驴。

  裴晏先前让沈承把抓回来的庶民都放了,这里面就只有云英一人。秦攸打开牢门,便主动说去门口守着,不该听的他可不想听。

  裴晏颔首应允,默了一会儿,又回身看着卢湛,欲言又止。

  卢湛恍然道:“我也去门口守着!”说罢将灯笼递给裴晏,飞快地追着秦攸去了。

  云英不禁嗤了声:“他们都走了,大人不怕被我这个凶嫌挟持么?”

  裴晏躬身进来,垂眸看了眼她的手:“你这手难道还捻得起铁皮子?”

  “原来大人是来耍威风的。”

  裴晏本无此意,却不想他一进来便被呛了声,一时没忍住嘴硬了句,这一硬就只能硬到头了:“这不就是你给我安排好的么?还是说,你原是打算要按律在那县衙大堂上被扒了衣服挨板子,怪我没给你这机会?”

  “你可知今日纵是元昊亲自来了,你这刑也逃不掉?”

  云英白了他一眼,笑不作声。

  火光微动,映着两张各有心事的脸。

  僵持了半晌,裴晏忍不住开口:“你找的那些人确定不会被沈承找着吧?”

  “不劳大人担心。”云英低头拨弄着茅草,一圈圈缠在指间刚结的血痂上,磨了几下,又渗出些殷红痕迹,“大人说完了吗?说完就请回吧,我要睡觉了。”

  她说着便仰头躺下,见裴晏半晌不动,又不耐烦地睁开眼:“大人是想留下来一起睡?”

  裴晏心知这话是谈不下去了,只得拂袖而去,怀里那瓶金疮药冷冰冰地贴着轻薄的衣衫,硌得慌。

  一路缄默地回了客栈,卢湛见裴晏脸色难看,大抵也猜到是又触了霉头,便借口肚子饿独留秦攸在屋内守着。

  秦攸也正愁没机会向裴晏解释,他今日用刑时心里有数,绝对只有皮外伤。裴晏听完没作声,过了会儿,从怀里掏出药瓶:“你拿去给她。”

  秦攸虽心里嘀咕着为何刚才不给,但也不好多问,接过瓷瓶便往县衙去。

  夜风簌簌,浓云遮了月。

  县衙大门敲了半天也没人应,秦攸心下生疑,他这一去一回也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方才走时那差役才刚刚换班,就算是夜里偷睡,也不至于这么快。

  他纵身跃过墙头直奔牢房,见着那倒在门口的狱卒,心知不妙,周身的血直往头窜。

  地牢中,一蒙面男子正拽紧麻绳,紧勒在云英脖子上,听见身后动静,忙回过头,却正迎上飞来的匕首,正中眉心。

  作者的话

  末雨

  作者

  2024-01-02

  大家新年快乐~

  第二十五章 秘密

  细雨连下了二十天,腐败之气遮云蔽日,耳畔交缠着低哑的哭声,绵长又绝望。

  门口刚放下满满一盆下水,抢在前头,就能吃到或心或肝,抢得慢了,就只剩下些包着秽物的羊肠。

  倒也没多少秽物,好过变成秽物。

  赤膊的屠夫狞笑着扫视跪趴在食盆前抢食的羊崽。肥羊多汁,瘦羊耐嚼,各有千秋,只可惜城封百日,连羊崽也快买不着了。

  “得省着点了。”

  屠夫信手拈起那只最瘦小的,嘴里嚼着块软骨,咯嘣作响,忽又面露淫光。

  “竟还是个水灵的,那不能浪费了。”

  身下温热粘稠,是上一只羊留在这世上最后的温度。腥臭的嘴贪婪地在身上游走汲取。

  猛地一声闷响,滚烫的液体洒遍全身,漆黑灶台下淌出殷红的小河。屠夫倒在脚边,一双乌黑的眼映着月色凑上前来。

  “愣着干嘛?起来啊,快穿上衣服。”

  “羊崽不用穿衣服。”

  “死的才是羊崽,活着,就要当人。你穿我的。”

  “你不也就一件。”

  “那我们一人一半。”

  “你要带我去哪儿。”

  “外面大着呢,哪儿不能去。”

  “可是城封了,我们没有路走。”

  “我知道一条路,就是又臭又长。你要憋一口气,游过那道闸,见着光,就到外边了。”

  “天都没亮,哪儿来的光。”

  “再等等,天会亮的。”

  幽暗腥臭的暗渠,睁不开眼,透不了气,手脚缠上暗渠里的残骸,往下沉,往下坠。

  前方的声音越来越远,一个个气泡,自水底向上窜去。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一张嘴,又是一串气泡。

  要憋一口气,要游过那道闸。

  炭炉煨着瓦罐,汤药沸腾,涌上一个个细小的气泡,屋子里弥漫着药味,又有些闷。

  裴晏起身推开窗,卫队守在客栈门口,一整条街空荡荡地,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好好的端阳,白费了大好的日头。

  暖阳照进来,床上昏迷了一整夜的人似呛水般咳了几声。

  裴晏回身探去,人好像还没醒,手却扑腾着一直向前伸,放进被褥里,又再伸出来,他只得将那不老实的手握住。

  掌心覆在手背上,如握住了寒冰,他不免蹙眉,已进五月,怎会这么冷的。

  手刚捂热了些,云英猛地睁开眼,坐起身来,胸前急促起伏着。

  裴晏颜色稍霁,却听她开口便道:“怎么是你。”

  “你当是谁?”

  她眼底闪过一丝局促,但嘴不饶人:“我当是那庙里的和尚都在骗人,这阳间的官下了地府还能接着当阴间的官,生生死死,作威作福。”

  见她还有精神骂他,裴晏总算松口气,权当没听见,“你昏迷了大半日,也算命大,秦攸再去晚些,你就能见真阎王了。”

  “这是命贱,阎王看不上。”

  裴晏哭笑不得,“好歹我救你一命,你给我好好说话。”

  “还不是大人非要把我关起来,给人家灭口的机会,我还以为是大人想借刀杀人呢。”

  “我若想杀你,不需要这么麻烦。”

  卢湛推门进来,正撞见两人越凑越近,裴晏还握着人家的手。他进退两难,硬着头皮道:“大人,沈县丞差人来说查到些眉目,请你去县衙。”

  云英顺着卢湛的目光往下一瞥,抽回手摁了摁脖子上青紫的勒痕。

  “知道了。”

  裴晏起身至炭炉旁舀了碗汤药,放到床边矮几上,这才随卢湛出门去。

  门一阖,云英叹了声靠在床边。

  都说濒死之人能见着这辈子最美好的东西,果然都是骗人的,她每回都没见着什么好事,这回又闻着那腌臢腥臭的羊下水了。

  “还活着……还得当人。”

  又叹了声,稍稍舒展下筋骨,脖颈处一阵疼。眼尾扫到床边那碗药,又呆坐了会儿。

  左手还是温热的,包裹住冰冷的右手,很快就都凉下来了。

  药汤也凉得很快,水面如镜,映出她嘴边稍纵即逝的一抹笑。

  县衙敛房外,两个狱卒,两个差役,四具尸体一字排开,躺在地上。

  沈承呈上仵作验尸的记录,又俯身挑开盖着尸身的素布,指着那几处伤口:“都是同一把刀造成的,凶嫌应是从后门的矮墙入内,先是去了东侧,遇上换班的差役,杀了人后这才找到西侧的牢房这边来。”

  裴晏翻了翻记录:“牢房通常都在西侧或西南侧,他为何要去东侧?”

  沈承解释道:“十余年前县衙因走山损毁大半,后来便在原址上向西挪了一些,过去的牢房……就位于现如今的大堂东侧。”

  裴晏估算了下,“那便是沌阳尚属南朝郢州时……”

  沈承颔首:“是。但昨日因顾公子一事,城中几乎所有家家户户都被搜查过,下官今日也命人绘了画像再去问过,没有人见过此人。”

  顾珩是从水门运进来的,沈承怕再出变故,昨日派了人一直守在水门处,也并未发现异样。但沌阳城墙久未修缮,有好几处坍塌,巡城守将人手也不足,也说不好是不是趁夜寻着哪个空档偷偷入城的。

  沈承见裴晏未再追问,忐忑问道:“不知云娘子伤势如何?”

  “醒了,应无大碍。”

  沈承总算松口气,云英要真死在沌阳县衙,往后他的日子怕是就难过了。

  裴晏屏退旁人,又回敛房仔细查看了一番凶嫌尸身。

  右手虎口有厚茧,身上亦有多处疤痕,左上臂缺了一大块肉,按愈合情形来看,都是旧伤。

  秦攸领着老李站在门口,等裴晏查验完毕,拱手道:“裴少卿,李环曾任豫州领军,他说这凶嫌虽是抢的差役所配横刀,但依伤口看刀法路数,像是惯使斩马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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