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的讲究,和云亦辰那种对于表面的精致打扮不同。
今黎在教堂见他时,他几乎日日不重样。
但他更在意的,是服饰是否独一无二,设计师是否真正读懂了他的气质,为他量身打造。
“你一直都住在这里吗?”谢云祁撩起衣角瞥了眼那抹泥痕,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是不是只有他,才知道你还活着?”
“不是。”还有他弟弟。
这话在唇边转了一圈,又被今黎咽了回去。
“梵洛诩看了直播,嚷嚷着要来找你,我没让。”谢云祁苦恼地扶着额角,“他一直就那样,很容易激动。”
他话题跳得很快,视线却始终没有离开她。
今黎这次和他重逢后,身上散发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野性气息,看着她发梢滴着水的样子。
他忽然就明白了。
为何梵洛诩看完直播后,会评价道:“她这样,很性感。”
他借着这夜色多留她片刻,哪怕对话内容空洞无聊。
毕竟,这样的时刻不多。
“看到你没事,我很开心。”谢云祁的声音低下来,方才的戏谑悄然褪去,眼神也跟着柔和了许多。
他也生着一只蓝色的眼睛。
此刻,那抹独特的蓝便无声地融入了夜色。
月光透过枝叶斑驳洒落,在两人之间投下细碎的光影。
他们无声地对视了许久。
今黎生怕谢云祁接下来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猛地从地上一窜而起,伸手就去池子里拉瑞森:“泡好了,走吧走吧。”
她调整好瑞森的姿势,把他背起。
“难道在路上就不能聊天了吗?”谢云祁一眼看穿她的心思,无奈地跟上她的脚步,“要我帮你背吗?”
“不了不了,”今黎连连摇头,“我怕你摔着他。”
“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啊,我可以把你俩一起背着。”谢云祁扳断了一根树枝。
嗯嗯,不愧是绝世猛A呢,有什么了不起。
“你来找我,就为了建议我搬家啊?”瑞森冰凉的皮肤贴在今黎脖颈处,她瞧见,他额头的伤已经看不见了。
“顺便来给你发个offer。”谢云祁轻笑,“昨天的事之后,你接手十二区的工作水到渠成,毕竟你在九区当过志愿军,本身就已经通过了考核。”
他替今黎拨开挡路的树枝:“而九区那一批队伍,都是隶属于兵院的。”
谢云祁也是在不久前,才重新掉出“黎井”这个名字在九区时候的成绩。
见今黎不语,他忽然凑近,压低声音,语气暧昧:“答应我吧,和我玩办公室恋情。”
“没办法啊,”今黎背着瑞森,手没办法做动作,只好挤了挤眼睛,“督察证被沈述言没收了。”
她其实是心动的,但她更想看看谢云祁的诚意。
谢云祁不像瑞森和云亦辰。
皇室在四院的压迫下蛰伏多年,她的存在是一个突破口,对皇室也是难得的机遇。
云亦辰正是靠这一点说服了云昭凰。
虽然今黎隐约觉得,云亦辰本人未必真的在乎这件事。
那晚云亦辰确实为她条分缕析了许久,用一副“我们更像是战略同盟,不止儿女情长”的姿态规划着两人的未来。
“殿下是故意这么说的?”她把玩着塔比莎为云亦辰新设计的耳饰,指尖不自觉地收紧。
“嗯。”
那时云亦辰不知想到了什么,望着她笑得格外真切,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纯粹的期待:“如果这条路能与你并肩,从四院手中一点一点夺回我们想要的。那会让我觉得,未来格外值得期待。”
云亦辰不知是否知道,云昭凰确实给了今黎不少压力。
四院各家都有固定的掌权人,并没有适合她的位置。
“已经有其他人在竞争了。”她背着瑞森径直往前。
“这么快就找到工作了?”谢云祁还没反应过来今黎何时接下来别人的邀请:“我看你,还在继续修学分。”
今黎当年的简历还得是梵洛诩对她印象才多看一眼,最终还是他开口挽留。
而现在,今黎竟也抢手起来了。
“不然呢?”今黎眯着眼睛笑了笑,“我连小学学历都没有哇,当然要水个本科。”
她说得义正言辞。
“我们两个手中……”谢云祁话锋忽地一转,停下脚步,像是欲言又止。最终,他还是绕开了原本想说的话,转而问道:“你之前发我的那张照片,是什么意思?”
“照片?多久之前的?”今黎怔了怔。她和谢云祁之间,什么时候有了聊天的习惯?她竟一点印象也没有。
“就之前,你给我发过一个玩偶的照片。”谢云祁边说边掏出手机。今黎也跟着停下脚步,屏幕的幽光淡淡映在两人脸上。
“你看,这上面还缝了‘沈述言’的名字。”谢云祁手指轻点,照片中那只玩偶的脚踝处,歪歪扭扭地绣着“沈述言”三个字。
今黎这才恍然想起。
那是她在九区,给云亦辰过生日那天的事。
后来再想起这个玩偶,她几乎不愿去回忆那段时光。
“哦,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语气轻描淡写,“他说只要我能找到它,就带我去见他的朋友。”
她说得含蓄。
其实,那是她十五六岁时的事——她想出门,也想公开和沈述言的关系。
可说到底,公开又能公开给谁看呢?沈述言身边,也不过就那两个朋友。
那时她闲来无事,在他的玩偶脚上缝了他的名字。沈述言看到后就把它藏了起来,说只要她能找到,就愿意公开。
谁知,他居然把东西藏到了九区。
真是让人无言。
后来她确实找到了。
而没过几天,沈述言就在酒吧里,当着其他志愿军的面,大声喊出她的名字。
那怎么不算是一种公开呢!
“我就说吧,他那时候玩弄你,你还不听我的,吃亏了吧。”谢云祁收起手机,
一副很怀念的样子。
今黎自从回忆起那几年的事,精神总是有些恍惚。
每一次醒来,她脑海里都装着一段相对完整的过去。
也正因如此,当她看见记忆中十五岁的自己时,反倒觉得像是在看一场关于别人的电影,甚至还能点评总结上两句,发出“这小孩怎么这样”的感慨。
她十五岁离开的那一晚,本是想好好和沈述言好好道别的。
结果属于“那个今黎”的一小段人生,就那样静悄悄地消失了。
那晚,她早已感到身体不适,在浓重的夜色里,她勉强睁开眼,望向身旁熟睡的沈述言。
睡前还因他不愿公开关系的事,两人闹得有些不愉快。
头痛愈加剧烈,视线也开始模糊。
混沌之中,她将手轻轻塞进沈述言的掌心,低低唤了他几声。
可沈述言向来睡得沉。
又或者,她其实根本没发出什么声音。
她半睁着眼,还有些话想对他说。
最终,却只能看着眼前的画面一寸寸陷入黑暗。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她,也许预感到自己这一闭眼,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吧。
谁叫沈家人老给她注射奇怪的东西呢。
即便如今找回了那段记忆,当初的感受却也回不来了。
她始终觉得自己是那个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而来的人。
成年后的她审视着过往,就像在看身体原主人留下的蒙太奇片段。
十岁、十几岁的光阴,遥远得像是某个平行时空里的自己。
即便接手了这段记忆,弥漫在心口的,也依旧是一片挥之不去的陌生。
她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洞若观火,能清晰地分辨出当年那个自己的全部牵绊。
年幼的她正依赖着谁,内心又在为何事而困扰不安。
在那个时候,沈述言是她唯一可以称之为朋友的人,也是她唯一的……
“别一副陷入回忆的表情啊。”谢云祁推了下她的胳膊,满脸不爽。
今黎顺着他的力,背着瑞森往一旁倒去。
谢云祁赶忙扶稳她。
“哈哈哈。”今黎笑了两声,缓解气氛中的浓稠。
“黎黎。”谢云祁拉着她忽然喊出声,又摸了摸她的头,“你是不是长高了,以前就到我这里。”
他往胸口的位置比划了一下。
“你记错了吧。”今黎神情受伤,“我有那么矮吗?”
“总感觉你要和我说其他的。”谢云祁今天总是左顾而又言他,今黎催促他直奔主题,她又没什么听不了的。
这个世界上没有没有人能比她心态更稳了。
谢云祁的身姿半融入树下的阴影中:“十二区的无声塔,权限变了哦。”
……
“你和司璃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也是,都过去一年了,司璃的眼球还在她手里也派不上用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