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憋得满脸通红,越想越觉得委屈,小太监吓得连忙跪地求饶:“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谢昭昭擦了擦衣裙上的菌汤,将自己面前的汤盅推给了橙梓:“你喝我的。”
橙梓瘪了瘪嘴:“那你喝什么?”
谢昭昭:“我不爱喝。”
这一句话虽然俗套,但管用,橙梓原本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硬是忍了回去,等小太监收拾干净桌面,橙梓便捧着谢昭昭推来的汤盅,美滋滋喝了一口。
“啧。”橙梓蹙了蹙眉,嘟囔道,“这存放在冰库里的荔枝菌,味道便是不如新鲜采摘的荔枝菌煲汤好喝,怎么一股淡淡的酸苦味。”
她喝了两口便将汤盅放下了:“呸呸!不好喝,不喝了。”
橙梓一低头,见小太监还侯在一旁:“你怎么还不走?”
小太监对着谢昭昭叩首一拜:“太子妃娘娘恕罪,奴婢失手污了娘娘衣衫,奴婢斗胆请娘娘移步偏殿更衣。”
谢昭昭歪着头,目光淡淡地斜睨着小太监。
这是多少年前烂大街的宫斗招数了?
先假装失手把茶水或酒水洒在女子衣裙上,再借口引女子去更衣,等女子进了更衣室换衣服换到了一半,便会发现那屋里头突然冒出了一个男人。
接下来便是有人走错房间,恰好路过这个更衣室,看到女子衣衫不整,与男人共处一室,然后尖叫引来其他人。
至此女子清誉被毁,等待她的要么是常伴青灯,要么自尽以证清白。
她还当小太监是不慎手滑,如今看来他恐怕是长公主派来的人了。
小太监被谢昭昭盯得心里发毛,紧张地直咽口水。
正当他准备再开口找补两句时,谢昭昭敛住眸光:“不必如此麻烦。”
说罢,她起身行至殿前,对着席上的长公主盈盈一拜:“本宫今日身子不爽,恐失了礼数,先行告退。”
左右今日宴会的目的已经达到,谢昭昭再留下也没有任何意义,那长公主对她又是虎视眈眈,她何必多生事端?
她不等长公主回应,做足了礼数,转身便要离去。
长公主拧着眉头,喝住了她:“太子妃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还在记恨今日的事情?”
谢昭昭脚步一顿,正要说话,身侧宴席间却忽地传来一声尖叫。
“橙良娣,橙良娣你怎么了!”
她一愣,连忙回头去看,却见橙梓向后仰倒,脸色惨白,双目紧闭,裙踞上隐有斑斑血迹。
谢昭昭心头一跳,几乎是快步冲了上去。
她将橙梓抱在怀里,先将指尖抵在橙梓颈侧试了一试,见脉搏跳动极快,倏而想起方才橙梓喝菌汤时说那汤里一股淡淡的酸苦味。
难道是有人在那汤盅里下了毒?
“快宣太医!”谢昭昭对着身侧喊了一声,抬手用大拇指
指腹按在了橙梓颈部和胸骨上窝的中央凹陷处。
此处是天突穴,可以刺激气管和食道,有助于催吐。
但由于橙梓现在是昏迷的状态,她按揉数次也不见效果。
那殿上的太后反应过来,双目怒瞪:“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说话间,赵晛和长公主已是快步走了过来。
赵晛蹲在谢昭昭身侧,想要帮忙却又不知该做些什么,好在太医很快赶来,扶着橙梓手腕把了脉,半晌露出惊慌之色:“良娣脉象紊乱,端直而长,此乃弦脉……”
赵晛皱着眉:“什么意思?”
太医后退两步,跪地哽咽道:“殿下,良娣滑胎了!”
赵晛听闻此言,如遭雷劈。
他神情呆滞了一瞬,双目直直盯着太医,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攥了一把,忽而刺痛:“你是说,她先前已有身孕?”
赵晛扑上去揪住了太医的衣襟:“好端端的,她怎么会滑胎?!”
太医被摇晃地无法呼吸,一边咳嗽一边道:“良娣初孕,本是胎元不固,或许是误食了什么活血化瘀的药物食材,又或许是……”
还未说完,那方才打翻了汤盅的小太监,哭哭啼啼跪在了赵晛面前:“殿下,是太子妃!一定是太子妃!”
赵晛:“你又是什么意思?什么太子妃?”
小太监指向凭几上的汤盅:“良娣滑胎前,曾喝过太子妃给的荔枝菌汤。”
此言一出,现场一片哗然。
“想不到太子妃竟然如此恶毒,谋害皇孙可是大罪啊!”
“那太子妃之位原本就是橙梓的,她鸠占鹊巢便罢了,如今却是连一个孩子都容不下,当真是丧尽天良!”
“若橙良娣诞下皇孙,那便是皇长孙,事关储位之争,太子妃自然是容不得了。”
“我看她便不像善茬,今日还怂恿着陛下割了宫婢的舌头,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
谢昭昭此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赵引璋明知道橙梓与她交好,又明知道橙梓喜欢喝荔枝菌汤,便故意设下了这个圈套:赵引璋笃定只要小太监打翻了橙梓的汤盅,谢昭昭必定会将自己的让给橙梓。
方才小太监说带她去更衣,不过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顺带着拖延时间,等待那汤盅里的药物起效。
谢昭昭从未有过一刻感受到这样的愤怒。
并不是因为她被栽赃陷害,而是因为赵引璋为了一己之私,对橙梓下这样的狠手。
橙梓是赵引璋的侄女,她们身上流淌着相近的血脉,陷害她的手段可以有千千万万,赵引璋何至于做到如此地步?
难道赵引璋不但恨她,也憎恶橙梓吗?
谢昭昭浑身止不住地哆嗦,喉咙里像是卡了根鱼刺,她看着橙梓惨白的脸,齿关隐隐发抖。
她想起了橙梓说过的话:赵晛母妃是我二姑母,所有人都说我二姑母是难产而亡,她不得已才剖腹取子,可我却知道她根本就是在我二姑母还活着的时候,便拿刀剖开了她的肚子。
她又想起了自己。
她曾在山坳里孤立无援,瞎着眼睛,被囚.禁和侮辱的日子。
若没有人能为谢昭昭讨回公道,她便化作恶鬼,亲自讨债。
赵晛攥紧了谢昭昭衣领迫使她抬头时,正对上她眼底的恨意。
她湿漉漉的眼睫微扬,却并不显得柔顺可怜,反倒透着股狠绝彻骨的冷意,如淬了毒的寒刃,直直刺向他。
赵晛本要脱口而出的质问卡在喉间,他忽然感觉浑身冰凉,混乱发胀的脑子也奇迹般冷静了下来。
那攥在她衣襟前的指骨微微松力,他唇线绷紧:“阿昭,孤想听你解释。”
第32章 三十二个女主陛下怎么在这(二更合一……
“我解释什么?”谢昭昭冷笑了一声,随手抓住赵晛的手背甩了出去,她走到凭几前,先是端起汤盅嗅闻了一下,而后拾起一根筷箸,又转身面向小太监。
她俯下身,轻握住小太监的下颌:“是你在汤盅里下了毒?”
小太监慌忙摇头:“不是奴婢,不是奴婢下毒……”他求助似的看向赵晛:“殿下明鉴,那汤是太子妃给橙良娣的。”
谢昭昭道:“但那汤是你送来的。”
“你原本是想毒害我对吗?还是说,有人胁迫你陷害我?”她歪着头看他,筷箸轻轻贴合在小太监的脖颈上,箸尖扎得他喉咙渗出深红色的血点,小太监却还自顾自地向赵晛求饶。
“你恐怕不了解我,我已经给了你一次机会。”
话音落下,那筷箸径直穿过小太监的脖子。
谢昭昭攥着箸头,一寸寸向里推进,因箸尖卡顿在了气管里,她的动作略显吃力,额角渐渐沁出细密的汗珠,在忽明忽暗的烛光下闪烁着微光。
小太监双眼猛地瞪大,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声响,鲜血顺着嘴角不断涌出,他下意识攥向了谢昭昭的手腕,像是想要阻拦她的动作,可她的力气大得吓人,他颤抖的手根本憾不动她半分。
“娘娘……饶……命……”
小太监从喉管里发出断断续续的悲鸣,眼底满是惊恐。
谢昭昭无动于衷,直将他的皮肉从前到后贯穿。
不多时小太监便浑身瘫软地倒在了地上。
谢昭昭拔出筷箸时便顺利多了,只是那小太监的血像涌泉一样飞溅了出来,迸得她满脸血点子,滋滋向外流着。
她又拿着筷箸看向了人群。
她的眼神实在太渗人,骇得周围宾客纷纷后退,有人忍不住尖叫着逃离了甘露殿。
谢昭昭望向了赵引璋,她往前走了一步,赵引璋便下意识后撤了一步:“太子妃,你莫不是疯了吗?你竟然当众持凶杀人?”
谢昭昭这样的反应,根本不在赵引璋预设之中。
若是旁人被这样污蔑指责,恐怕要不知所措,要么撞柱自尽以证清白,要么跪地辩白哭诉冤屈。
但大家都只在乎自己想看的东西,只听自己想听的话,至于真相如何,谁会去耐着性子听谢昭昭解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