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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年小月_耳东兔子【完结】(43)

  他旁边的中年男人回:“对,是生物质颗粒。这个主意还是津杨帮忙想的,可以把木玩厂生产的木屑废料加工成生物颗粒,提供科技燃料。别说,前阵子我们靠这拿了个专利。到底还是他们年轻人脑子活络转得快啊,不然现在镇上死的厂子还要多一些。”

  李伯清叹了口气:“这小子就是心思不在这,太可惜。那么好的脑子,也不想着为家乡做点事,要自己去搞什么设计。思想觉悟上还是差点——”

  李连丰飞快地看了眼俞津杨,咳了声,侧身让他先进去:“你多包涵。老头年纪大了,智力水平倒退就是个七八岁小孩,你别和他计较。”

  心智确实像,外表可不像。李伯清坐在餐桌主位上,像颗被人牢牢栽了几十年的老萝卜,没人能拔得动他,他的根系在经年累月的腐朽中,越来越深地朝着土壤深入蔓延,俞人杰说他就是一颗烂在土里的老萝卜。

  李伯清一见两人进门,也不管俞津杨听没听见刚才的话,就立马端着长辈的架子直接拿他开涮了,说得还是那些不入流的玩笑,“津杨啊,你小子,这我就得说说你了,平时让你来你不肯来,李映桥一来,你就巴巴跟来了,知道你俩青梅竹马,也不用看这么紧吧?”

  桌上人心照不宣地发出一阵阵哄笑,眼神在两人之间暧昧不明地来回逡巡,像是嗅到了腥味的一群野猫,眼神还冒着绿光。

  李连丰有些不安地看了眼俞津杨。

  “李书记要这么不欢迎我我走就是,平日里喜欢拿我开涮就算了,没必要拿李映桥说事,我们也有六年没联系了,”俞津杨在李映桥旁边坐下,不动声色瞥她一眼说,“我和她微信都是昨天刚加上。”

  这话让李伯清面色干下来,这小子警惕性高,再说下去倒显得他这个长辈老不正经还咄咄逼人。

  照往常,一般小年轻哪敢这么反驳他,真对人有意思的,要么就顺着他的话刚上爬,没意思的也就笑笑当作没听见。俞津杨这种把话说得冠冕堂皇还滴水不漏的,他听着就烦,也没往下接,决定晾开他,又在心里骂了句,油盐不进,跟他爹一模一样。

  李伯清让李映桥多吃点,李映桥也没理他,又自顾自让人开了几瓶葡萄酒,和身旁的人聊他的宏图伟业去了。

  李映桥是没给任何人眼神,连睫毛都没颤一下,只是低着头认真地剥虾吃,和刚才进门前给他扮鬼脸的样子判若两人,他不知道她听到些什么。

  俞津杨这么想着,把楼下拿的可乐默默放她边上。

  李映桥这才转头看他。

  “喝这个,这边叫不了代驾。”他说。

  “葡萄汁。”李映桥晃了晃杯子。

  俞津杨点点头,开始拆湿巾袋,没再说话。

  李映桥拿着高脚杯喝了口葡萄汁,眼神却浮皮潦草地挂在他身上,隔空和他干了个杯,仿佛真在喝酒似的小斟酌饮一口,还浮夸地咂咂舌,一杯兑水葡萄汁喝出琼浆玉液的效果。

  俞津杨这才笑开,“无聊。”

  李映桥也笑笑,随后她放下杯子,转头看了眼李伯清。她刚刚才明白为什么李伯清要大费周章请她吃这个饭。

  从进门一落座,李伯清就旁敲侧击打探她和俞津杨的关系,话里话外就是想让她当这个吃力不讨好的“海天酱油”,看能不能把她舅舅和俞叔叔的事儿给调和下来,估摸就是收了李武声的好处。

  李映桥从小都挺敬重他,在丰潭李伯清算是个传奇人物,只是这次回来听他车轱辘话说一半,她也意兴阑珊,没再往下接茬,只沉默剥着螃蟹。

  李伯清自讨没趣,于是老狐狸又心生一计:故意在饭局上当着一众丰潭木玩圈的长辈,说些不着四六、调侃她和俞津杨的话,在座都是人精,谁听不出他话里有话——多半是想从他俩的关系上去施压,有的没的反正都先说得似是而非,来来去去也绕不开那些辛辣隐秘的男女关系,想让她和俞津杨下不来台?保不齐俞叔叔或许会顾及她和俞津杨的面子,选择妥协。

  不知道老狐狸肚子里具体打什么算盘,总之这小老头现在真是坏得很。

  难怪俞津杨一开始听见这个事儿,犹豫了几秒。

  哎——俞津杨你这个人真是挺让人难受。李映桥胸口有点发闷地想。

  她此刻胸口像被人塞了一团湿漉漉的棉花,沉是不沉,只是觉得有点绵绵涨涨的堵。这老狐狸三言两语就差点把她架在火上烤,差点被他弄得里外不是人,于是她仰头一口气喝光所有葡萄酒,然后在俞津杨耳边悄声道:“嘿嘿,喵,其实是酒,我骗你的。”

  俞津杨正在剥虾,听见这话,下意识伸手要去拿她的酒杯闻,被她眼疾手快、不容置喙地伸手牢牢盖住。

  俞津杨视线落在她紧紧绷着的指关节上,李映桥的拇指正在无意识地摩挲着高脚杯的杯壁,可她的眼神却落在别处——

  越过满桌被啃噬得差不多的残羹冷炙,她只死死盯着对面那个喝酒喝得红光满面、抽着雪茄此刻正在高谈阔论他曾经的丰功伟绩,沉浸在众人的阿谀奉承中、自诩为丰潭的“土皇帝”:李伯清。

  俞津杨没想到这么多年没见,自己对她的预判竟然还是这么准。

  第三十章

  李映桥的屁股刚抬起,俞津杨眼疾手快地立马扣住她的手腕,动作快得连他都惊讶于自己对她的预判,或者说更是一种条件反射,他另只手撂下筷子,低声问她:“干什么你?”

  李映桥视线仍盯着李伯清,知道自己现在力气不及他,手象征性地挣了下,没挣脱,只好说:“喵,你先松开,我保证不冲动。”

  俞津杨当然没听她的,反而直接箍紧了。紧得他能感觉到李映桥的脉搏在他手心里突突地跳动着,跳得又急又重,甚至越来越烫,他也只能压下心里的那团将熄不熄、欲燃又难起的未名火,看她淡淡说:“李映桥,这事儿跟你没关系。”

  李映桥终于转头看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咬牙切齿道:“可他没安好心,他在打你的主意。我才不要这么憋屈坐在这,听他在这噗噗噗放连环屁,臭气熏天,咱俩坐在这给人当空气净化器呢!”

  “那你为什么要回来?”俞津杨手没松,靠在那问。

  “想你们了啊。”李映桥这么讲,说着夹了一筷子菜塞嘴里,眼睛还弯了弯。

  俞津杨当然不会信,她从小就这样,哄人的话信手拈来,哪怕这么多年没见,她这张嘴仍是有过之无不及,让人难以招架。他扯了扯嘴角,瞥开视线,正巧看见李伯清夹着根雪茄阴魂不散地盯着他俩,笑得像颗萝卜精继续打趣他们:

  “俩小年轻说什么悄悄话呢,津杨,你爸妈知道你俩关系还这么好吗?”

  席间顿时响起一片心照不宣、暧昧不明的轻笑声。

  随即有人拍着桌子插话进来,那人一筷子精准地插进面前转盘桌上的鱼腹里,戳了半天夹枪带棒说:“所以我说李书记你就是闲吃萝卜淡操心,李武声和俞老板早晚要成为亲家。还要你出面调解什么赔偿金,不过左口袋进右口袋,彩礼钱而已。”

  这人叫钱东昌,是他们当年在小画城上学时的年级组长,李映桥进门时只觉得他眼熟,直到方才那口熟悉的画城老师乡音,她蓦然想起这人是谁。她下意识转头看俞津杨,四目相对的刹那,她知道他也想起来了。

  钱东昌从小画城离职后,竟然还抱上李伯清的大腿了。

  李映桥心里那团火越烧越旺,她用力挣开俞津杨箍着她的手,下一秒,去端自己面前的红酒杯,视线在李伯清和钱东昌之间停留片刻后面不改色地说:“李书记,长辈的事儿我们作为晚辈也不方便插手,作为旁人最好也不要插手,不然您这不分青红皂白乱攒局,只会越帮越忙。钱老板说的对,您确实咸吃萝卜淡操心,我和俞津杨要是出了这道门,连朋友都当不成,全赖你和钱老板今天在这乱讲话——”

  “咳,映桥——”李连丰试图打圆场,拿起酒杯制止她。

  俞津杨没动作,知道拦不住她,静静靠在那,目光平和地为她粉饰着太平,只偶尔瞥李映桥一眼。她没搭理李连丰,把高脚杯重重地钝在大理石的转台上,发出清脆又响亮的“啪”一声,没碎,但好似一记耳光抽在两人脸上。

  李映桥故作受伤地看着李伯清说:“其实如果这顿饭,您是抱有其他目的,就不该请我来的。不说我和俞津杨关系怎么样,但至少从小您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就特别伟岸,我对您的记忆仍旧停留在八二年,您单枪匹马闯广销会,拿下第一批订单后,回来就大刀阔斧地集资办厂,带着大家发家致富。”

  “丰潭谁不知道您的大名,我从小就立志,长大后要成为您这样的人,不光自己发财,还要带着身边所有人发财。我一向敬重您,哪怕这几年在外头读书,我也时常和身边的朋友安利您,说我们丰潭有个名副其实的大圣人,但是现在,李书记,我觉得自己真像个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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