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九功端来茶水,贴心的问:“万岁爷,可是要去看十八阿哥?”
鹂答应留下的十八阿哥,没有交给任何一个宫妃抚养,反倒是养在了奶嬷嬷和宫女手里。
但是跟别的会被奴才磋磨的阿哥公主不一样,没人敢动十八阿哥一根手指头。
因为康熙爷不忙的时候,每天都会去看小十八一眼。
要是忙呢,也会让奴才把小十八给带到乾清宫来看看。
总之,这样的宠爱,在所有阿哥里头,也就比太子小时候略逊一筹了。
甚至宫里都有了隐隐的传闻,说康熙爷一看就是长寿像,小儿子才是他属意传位之人。
康熙爷站起身,扭了扭发僵的腰:“走,去看看十八吧。”
对于这个孩子,他一开始是很不喜的,因为他有那么一个不光彩的额娘。
一开始他是真的打算让这个孩子自生自灭的,他不会故意去害他,也不会有多关照。
但是身体不好了之后,鹂答应的话就日日夜夜在他耳边回响。
要是能有一具年轻的身体,健康有活力,他能立下多大的功绩呢?
那历史上的三皇五帝,都比不上他吧?!
小十八养在了他的眼前,一天天的相处下来,感情是难免会产生的。
等他长大娶亲生下孩子,完成了任务,也会有个好归宿的......
太子站在书房往外望去,连奴才都缩头缩脑的,不似往日威风。
小沐子端着饭菜进来:“殿下,多少吃一点儿,别熬坏了身子。”
太子一眼望过去,一个荤菜没有,这也是皇阿玛给他的惩罚。
从五月初三起,皇阿玛就说皇额娘忌辰,让他悼念母恩开始茹素。
可是谁又记得,那也是他的生辰呢?!
“你用吧,孤把经文抄完,”太子甩了甩酸痛的手腕,又拿起了笔。
给皇额娘抄的经书,当然要跪着抄才能更显真诚了。
一笔一划都不能经他人之手,半天跪下来,膝盖已经不像自己的了。
小沐子赶紧把食盒放下,拿了一个新的跪垫,扑过去送到了太子的腿下。
“殿下小心身子,垫子谁人不用?”小沐子满眼都是心疼。
太子双腿也的确刺痛,跪在棉花缝的软垫上,还能感受到一股子冷气侵袭,让他连骨头缝都痛。
抄了一刻钟后,太子听到外头宫道上有声音,这才问:“外头是在干什么?”
小沐子出去看了回来支支吾吾:“只是皇子经过......”
“说实话!”太子手里的笔应声而断。
小沐子颤抖道:“是万岁爷带着十八阿哥玩......玩耍......”
“呵~~”太子艰难的扯出一个笑。
他没有皇阿玛带着玩耍的记忆,有记忆开始,就是带着他读书骑射,做不完的功课。
没想到皇阿玛年纪大了,心倒是软了起来,底下的弟弟妹妹日子倒是好过了。
小沐子安慰道:“对小儿子嘛,总是没有什么期望也就更宠爱一些......”
这话原本就是开解的,但是“宠爱”这两个字已经很重了。
在宫里,什么期望都是假的,只有“宠爱”是真的。
人人都需要万岁爷的宠爱。
“小十八,是鹂答应的儿子?”太子想起了什么,神色更是难看。
对于鹂答应他早就记不清楚了,只记得她还给他留下过一个好东西。
可是那东西的效用不明,而且他正值壮年,并不需要。
所以,皇阿玛对十八那么好,很难说不是有所图啊!
皇阿玛,是渴望健康强壮的身体了吗?
小沐子凑到他耳边道:“听说,那位经常独自看着十八阿哥出神。”
“尤其是那位病发的时候,经常把十八阿哥给接过去......”
更多的是打听不出来的,御前的奴才嘴巴比死鸭子还难撬。
太子眼神一闪,立刻想到了鹂答应去世时的不合理。
一般来说,鹂答应跟自己有了首尾,这个孩子怎么看也都不会被留下来,更不会被皇阿玛宠爱。
那就是鹂答应在离世前,做了些什么,让皇阿玛不得不关心这个孩子。
那只有......
那张符箓的存在,连太子妃和贴身的奴才都不知道。
看来皇阿玛,是老了啊!
小沐子看他怔愣住,稍等了一会儿才问:“十八那里......要不要?”
太子的神色很难看,十八的的存在给了皇阿玛一个新的可能。
那就是他这个太子没有用处了。
如果皇阿玛换了年轻强壮的身体,再统治个三五十年,那他这个太子倒要走在前头了。
再说了,谁说那种符箓只有一张两张呢?
也许,皇阿玛可以一辈一辈的这样轮换下去呢?
长生。
任何帝王都不可避免的会陷入这样的追求。
“做的隐秘一些,最好能推到那边去,”太子冷声道。
十八不能留。
只有没了长生的指望,皇阿玛才会把希望放在他这个嫡子身上。
至于他手里那张符箓,他一个人都不会说......
天气渐热,府里的屋子跟蒸笼一般,闷的慌。
尤其是四爷因为种痘的事儿忙了起来,几个孩子又都已经种完痘了,林茗烟就想带着大家去山庄避暑。
大夏天的,孩子们在书房写完字就是一身汗,看的她实在是心疼不已。
这天四爷晚上回来,她就提了一嘴,他却皱眉道:“最近还是不要出去了,温宪好像不大好,你代我去看看她。”
第458章 他想活啊~~
温宪虽然幸运的怀上了孩子,可是这一胎很不顺利。
头三个月就躺在床上没动,才能得以保胎。
好不容易满三个月了,以为是坐稳了胎。
可是才下地走动了一天,当天就见红了。
从这天开始,就时不时的会见红,就算再回床上去躺着也没用。
温宪哭的眼睛都肿了:“都怪我在床上躺不住,早知道就一步都不下床了。”
“不是那几步路的事情,你别自责了,”舜安颜心疼的都在滴血。
是这个孩子本来就不健康,不然也不会因为走几步路就见红了。
温宪还是自责:“但要是不走的话,说不定就会好一点儿呢?”
面对不好的情况,她总是会找个借口,把过错揽在自己的身上。
舜安颜道:“九十个月都待在床上,谁能受的了呢?”
他没说的是,太医说了还好没等到孩子大了才发现,不然就是一尸两命了。
现在才六个月大,胞宫支持不了孩子的生长发育,甚至有漏血的症状。
要是血漏进了腹腔,那大人的命也保不住。
目前最最稳妥的做法,就是用药落下胎儿,最大限度的不损伤公主的身子。
“可以的,我可以的,”温宪摇着头,泪水扑簌簌的掉:“这个孩子来的这么不容易,他想活啊~~”
她盼了这么久,曾经心灰意冷,有好不容易得来的珍宝,让她怎么释怀呢?
舜安颜也不好受,他爱温宪,当然也爱这个孩子。
可是跟孩子比起来,当然还是温宪重要。
反正佟家子孙这么多,少了他这一支也无所谓。
他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劝道:“听我的,但凡这个孩子还有一点希望,我都不会放弃。”
“真的吗......”温宪眼里充满了光。
舜安颜的声音艰涩起来:“但是......太医说了,保不住的......”
再保下去,连温宪都不一定能保住。
他决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温宪眼里的光熄灭了:“你......太医还说过我不可能怀孕的,但是这个孩子还是来了。”
“太医的话能信吗?!”
她不相信,也不愿意接受。
舜安颜的手有点颤抖,紧紧的抓着她的柔胰:“我不敢赌,不敢赌......”
赌徒,是会一无所有的。
“我不!不行!”温宪第一次对他吼出声儿。
说着还叫来身边的嬷嬷:“让额驸出去,在我生产之前,就不用来公主府伺候了!”
她的声音冰冷,也不抬头去看他,只想着能先混过去。
她觉得这个孩子是可以保下来的。
再过几个月就可以生了,到时候舜安颜就能理解她了。
等到孩子生了下来,再哄他回心转意,就两全其美了!
嬷嬷们早就不是在宫里时候能摆布她的那群人了,她们现在绝对听话,立刻站出来请舜安颜出去。
舜安颜并不生气,只是从容的站了起来:“公主,这不是我的意思,是万岁爷的意思。”
“张太医也已经来了,药已经在熬了......”
多一天的风险他都不想担,他也知道如果温宪一意孤行,因着身份他也拦不住。
所以一早就进宫见了康熙爷,把事情的利害都说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