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在外人眼里，她现在只有被嫌弃的份儿。
他还是要先旁敲侧击一下，问问铭珩的意思，再来跟女儿说。
不然，让她白白期待一场。
张廷玉这两天对铭珩的教导更是全面，毕竟从前是看弟子，现在是看女婿，不一样。
偏偏铭珩这几天为着张若雨的事情，有点心不在焉，被他找了好几个错误。
这下好了。
刚刚严厉的批评的小弟子，不好突然换话题来谈亲事。
这样一来二去的，前头下人过来通报，说是有冰人上门了。
“冰人？”张廷玉那叫一个惊讶啊。
现在他家里唯一适龄的孩子，就是一个刚刚死了未婚夫的张若雨。
有人这么慧眼识珠？！
张廷玉眼睛一亮，决定要出去看看这么个聪明人是谁。
毕竟他虽然看好铭珩，可这八字还没一撇，出去看看别人也还来得及。
铭珩在边上听到，手上的笔一顿，一滴墨迹就掉在了宣纸上，晕成了一个黑点。
姐姐已经说会帮他请人来说亲了，可是具体什么时候来没告诉他。
这下外头来人了，会是他姐姐请来的人吗？
他坐在书房里，一颗心跟着张廷玉的脚步飞了出去。
等了一会儿，实在是坐不住，匆匆站了起来跟了出去。
铭珩来张府早就轻车熟路了，只要不瞎跑进后院去惊扰了女眷，一般没人阻拦他。
更何况会客在堂屋，他光明正大的往那走着。
本来冰人上门的事儿，自有后院女主人接待。
但是张廷玉自从夫人去世之后，还没续娶，下人只能报到他这里。
偏他又疼爱女儿，他自己亲自过来了。
索性虽然没了夫人，但是上头还有老娘，请出来一起旁听也不算失礼。
此时他坐在扶手椅上听对方说明来意，眉头就皱了起来。
无他，来给张若雨说媒的，是跟他同榜进士的同僚家。
虽然官位不如他，可也称得上一句门当户对。
前面说他还惊讶呢，心说金兄家里竟然还有适龄的儿子没成婚？
没听他说过呀。
没想到冰人话锋一转道：“这位爷年纪虽然大一点儿，但是俗话说的好，年纪大会疼人啊。”
“再说现在也在读书，说不定就跟他爹一样考中进士，张姑娘一进门可就是进士夫人了！”
“年纪大些？”张廷玉更懵了，直言道：“为他家说亲的，是哪一位公子？年几何？”
冰人支吾了一下，还是开口了：“是金家大爷，年三十......”
“滚出去！”张廷玉气的一点风度都没有了，恨不得去扛把扫把来把人扫地出门。
他女儿才十五岁，真好意思上门啊！
而且金家老大的喜酒他十几年前就喝过了，现在是妻子过世了，来肖想他女儿？！
做他么的春秋大梦！
冰人没想到他这么不客气，苦口婆心道：“张大人，您是男人，不了解现在外头的行情。”
“这女孩子家，丧母长女本就难嫁，又克夫，那谁愿意娶啊？”
“这金大人要不是跟您有同榜情谊，根本不可能给家里老大说这么个媳妇儿。”
“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咯！”
张廷玉气急：他女儿就算是在家里当一辈子老姑娘，年年给朝廷交罚款，也不会嫁这种人！
但是他一个朝廷命官，跟外头一个冰人吵起来，那可就太掉价了。
铭珩在后头看着也气的要死。
还没等他冲出去呢，外头又有人求见。
下人脸上带着喜色道：“也是过来求娶小姐的！”
张廷玉不知道这回来的是什么货色，可是怎么着也不会比现在这个差。
从前他当然不会由着两家冰人凑到一起，可是这次气狠了，直接让人进来......
第413章 一辈子的枷锁
来人正是佟娘子，林茗烟特地拜托她过来说亲。
佟娘子虽然说替她管着庄子和酒楼，可是李卫已经当官了，大小算起来都是个官夫人。
请她来说亲，比在外头请专门做这个的要体面的多。
她上门先送上拜帖，不卑不亢的进来，脸上还带着热情的笑。
那头金家的冰人还怒目而视，更是衬托的她讨喜了。
至少张廷玉拉着的脸好看了一些，请她坐下来。
不过因为有着之前的不愉快，他一来就开门见山：“李夫人是为哪家来说亲，还是先说清楚的好。”
他可不想再听一堆废话，然后被一坨屎砸中。
佟娘子做生意这么久，一进来看见前头有个胖妇人还没离开，就知道今天这是撞上了。
再一听张大人的语气，显然是被前头这位给气着了。
心里一拍巴掌高兴了：原本主子还怕张家人不肯跟四爷沾上关系会拒了这门亲事，这下就有人前来相助了。
前头来说亲够烂，这才显得钮祜禄大爷的好啊！
她爽朗一笑，说了起来：“说起这位爷，张大人也是认识的，你们缘分不浅呐。”
得，又来一个攀关系的。
张廷玉忍不住想，难道又是哪个同僚家里儿子没了媳妇，来说她女儿回去当续弦？！
真当他是吃干饭的吗？！
“直接说，是谁！”张廷玉把茶杯都放下了。
来几个，他日后就给几个使绊子！
佟娘子赶紧道：“正是您的弟子钮祜禄铭珩，这都知根知底的，同不同意您看......”
张廷玉已经到嘴边的“滚出去”都说不出口了。
他是真没想到，他还没跟铭珩说这事儿呢，人家先上门了？
他惊愕着，那边的冰人更加惊讶：“哎哟，钮祜禄大爷这是多想不开啊！”
“放着那么多贵女不要，来求娶张姑娘，你该不是瞎说的吧？”
她作为京城里头数一数二的冰人，钮祜禄府那是去过好几次了。
虽然每一次都没有成功，但是后来的人还是不少啊。
这样就很能说明，这位大爷的含金量了。
这话一出，张家人的脸都黑了。
怎么？
他们家大小姐就不是贵女了吗？！
张廷玉都气的说不出话来，还是佟娘子口齿伶俐的反驳：“哎哟，张家大小姐，那可是贵女中的贵女。”
“外头谁不知道，张家大小姐长相、文才、掌事、理家都是一绝？”
“这样的好姑娘，合该百家求的。”
说着又对着张老太太道：“也是老太太您会调教，才能养出这样的好姑娘。”
“今儿个厚颜上门，就是打着十二分诚意，想把这样的好姑娘给娶回家去呢！”
张老太太年纪大了，轻易不动怒，但是那冰人说的那么难听，脸色难免难看。
现在被佟娘子这样一哄，倒是喜笑颜开了。
不过她早不做主了，不好说什么答不答应，都指着张廷玉。
张廷玉本就中意铭珩，现在他自个儿来提亲了，那当然是没二话的。
不过，在答应之前，他转过头对还没滚出去的冰人道：“麻烦你带句话给你家主子，我们俩也不算同榜的进士，他这心意我心领了。”
他是正经进士及第，那同进士，可不算是同榜！
说完，冷哼一声：“走吧，难道还要让我找人请你出去？”
毕竟是当官的，怒起来也吓人的很。
冰人上门一般不会有人为难，毕竟这代表好事，不过此时她也不敢造次，只能灰溜溜的走了。
铭珩在边上看了一整场，直到佟娘子喜笑颜开的离开，这才算是放下了心。
他在衣袖里攥紧了拳头：这事儿，成了！
佟娘子这边很顺利，把定亲的信物送了出去，又得到了准信儿，便回去跟林茗烟汇报。
林茗烟在内院等着，见她带着笑进来，就知道这件事儿八九不离十了。
“恭喜主子，钮祜禄大爷的婚事，成了，”佟娘子麻利的把今天的经过说了。
还着重说了，去的时候，已经有一个冰人在，但是太过分了。
林茗烟唏嘘道：“张家是新贵，张家大小姐都被人这样奚落。”
“怪不得那民间死了夫婿或是未婚夫的女子，都只能守寡呢。”
清朝初期并不赞成守寡，甚至有些地方官府还勒令寡妇再嫁。
可是这个陋习顽固的很，有些寡妇甚至宁愿死都不愿意再嫁失贞。
贞洁这两个字，真是女人一辈子的枷锁。
佟娘子叹口气道：“可不是嘛，庄子上有个佃户家里，女儿守寡日子很不好过。”
“可是不管是夫家还是娘家都不允许她再嫁，官府想让她嫁，没两天就吊死了。”
“可是你说她是真心吊死了吗？还不是两边都没活路，只能去死罢了。”
林茗烟摇摇头：“思想上不能转变，就算是让寡妇交罚款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