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奎琳,她不是你们后指派下来的吗?”亚特兰特似乎对于她的这个回答很意外,也很不满意,看着面前这个总是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笑容的女人,心下的不信任和狐疑更多。
“不,现在这片土地,人类只有我们两个。”杰奎琳仍然坚持自己的回答。
亚特兰特的呼吸陡然急促,耐心耗费得一干二净:“不管她是怎么来的,现在你得跟我去救她。”
杰奎琳笑了,很是明媚的笑容:“你现在生出了叫做同情心的东西了?我很稀奇。”她给他倒了杯醇厚的酒水,“别参与这场斗争,是你最好的选择,我可以给你一个绝佳的观赏位置,欣赏别人的厮杀,直到无聊的人生.....结束。”
亚特兰特清冷的面容浮现不耐烦的神情:“我没心情陪你兜圈子,既然你是这片区的对接人,就应该为这一片区的人类同胞安全负责任。”
见他简直油盐不进,杰奎琳原本还想要招呼他坐下,闻言将这个念头打消得干净,脸上的笑容不变:“不,我不方便露面。”她给了他一个严肃的眼神,“我劝你也少管,这不属于我们的职责范围,别忘记了你的任务。”
亚特兰特本来就没什么好脾气,现在也没什么好脸色,狭长的眼冷淡地俯视她:“你不方便露面?这里这么多年都交由你交接处理,你的所作所为,你以为高层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杰奎琳嘴角的笑容消失得干干净净,这令她美丽的面孔看起来有些凌厉。
“我认为你在这儿待得太久了,完全忘记了作为一等公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会向系统说明你的问题,你现在应该担心担心你自己......你刚刚是在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在威胁我吗?”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如果高层真要制止我,早就下了新的法案,接纳兽人群体,而不是由你——”她不屑地上下看了亚特兰特一眼,“一个和兽人群体待得太久被同化、变得野蛮粗鲁的人类,和我在这进行这种无聊又无趣的争吵。”
“亲爱的人类同胞,你是时候该回去了。”
杰奎琳的嘴角又泛起了那种若有若无的笑意,但她的瞳孔从来看不见轻快,这使得这个微笑像一个比划着刻度雕琢出来的面具,被焊在了她精致美丽的面皮上。
“很久没和其他人这么说过话了,也并不是一点趣味都没有。”
*
林贝的双腿如有千斤沉重,身体变成了空心的,里面被灌满了水泥。
她的脑袋被这突如其来的信息给震慑得缓不过来,迷影重重叠叠,压在她的脑壳上。
原来什么仿生子宫,什么靠先进的科技就能创造出兽人,都是一个骗局。
德罗维尔,卢卡斯,卡尔......她来到这个世界认识的每一个人,见到的每一张面孔,并不是他们生来就没有真实的母亲,而是根本就不知道亲生母亲的存在。
她的耳边嗡嗡作响,总感觉还有头绪还未理清楚,可她还没来得及问出口,西蒙斯克显然已经等不及了,他擦干眼角的泪花,给了“白大褂”们一个眼神。
他的声调恢复冷淡威严:“你既然已经知道了,也愿意为帝国尽忠,现在就是你最好效力的时候,你放心,现在还不会死,也不会痛的.......我替莱奥托感谢你的付出。”
“我不愿意!”眼见那些白大褂们就要如抓山地里乱跑的鸡一样来捉她,林贝本能地想跑。
“你们谁也不准动她——”
一道响亮的声音远远穿过空荡的长廊,传到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边。
因为跑得太急,小皇帝脑袋上微蜷的发全向后扬,露出白皙饱满的额头。
在他的身后,林林丛丛跟了两列护卫队,步伐匆匆,跟随着年幼的君主,正朝着圆形开阔的中央而来。
林贝犹如看到了救星,飞快跑向哈德里安,而哈德里安也伸出双手承接住了她,上下紧张地打量了她一眼,确定她身体无碍,又将她拉到了身后,让卫兵们保护她。
“陛下,你这是做什么?!”西蒙斯克的表情有些气急败坏,狠狠皱起眉来,这令他脸上的褶子印记更深刻严厉了。
他上前走了几步,就差亲手将林贝从他身后揪出来。
林贝害怕地揪着小皇帝的衣服往后缩了缩,小皇帝将一只手往后抬,在身后悄悄握住了她的一截小手臂,以安慰她的恐慌,又往旁边微微挪了一小步,将她的身影遮挡得更加完全,与西蒙斯克直面对上。
哈德里安额头间还挂着匆忙赶来的汗珠,呼吸也不均匀,那双灰绿的眼珠却不躲不闪地与西蒙斯克对视上:“国父,这句话该是我问您,您这是做什么?”
虽然还未到兽人世界界定的成年年纪,但即便是普通军校的学生,在他这个年纪,也早已学会了开枪和各项训练,身为君主的他 ,自小要会的东西只会更多。
他挺拔的身躯已经长得比西蒙斯克还要高了,常年看起来无辜无害的面孔,不笑的时候竟令西蒙斯克觉得陌生,初显成熟和冷酷。
作为陪伴君主长到这么大的西蒙斯克,自然有一瞬间是为哈德里安能独当一面而感到欣慰的,可如果他这股气势不是用在自己身上,那就好了。
“陛下,她是一个人类女人,现在只有她才可以解帝国燃眉之急。”他用以往严厉的面容对待小皇帝,“陛下,快让开,不要再耽误时间了。”
哈德里安没有动作,仍然站立在原地:“已经来不及了,德罗维尔两兄弟,还有人鱼族群的雷蒙德,已经围在外面了。”
西蒙斯克咬牙切齿:“他们这是想造反!?我还没追究他们,他们反倒是来逼我了!”他一挥手,“没门!这里的防卫系统是最高级的,没有我的授权,就算是用多大威力的炮弹一时半会都休想打开!”
可他们找到这来的时间比想象中快多了,按照道理来说他们也不会这么准确地找到研究所,而是去皇宫或者是首相府邸。
西蒙斯克眼眸一厉,越过哈德里安再次看他身后的林贝,怒喝一声:“这个人类女人身上有追踪器!陛下,还不快把她给我。”
察觉到手心下细腻的皮肤和身躯在隐颤,哈德里安握着她小手臂的手掌微微用力握了握,安慰她放宽心。
他的呼吸已经平静下来,额头濡湿的汗也快要风干,他的面孔沉稳得不像是往常的小皇帝,平静又认真地以一种充满君主威严地看着西蒙斯克:“国父,您从小教育我长大,为帝国奔波劳苦,您的辛劳我都看在眼里,我从小到大也没求过您——”
他未尽的意思西蒙斯克明白得清清楚楚,西蒙斯克那张看起来饱经沧桑的脸庞,先是涌起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来,而后紧接着就是痛心疾首,他的嘴唇颤抖,用一种近乎陌生的眼神死死盯着哈德里安的面容。
他的嘴唇颤抖蠕动,情绪大起大落之后,嗓音嘶哑难听:“陛下,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帝国,为了莱奥托,为了你啊!”
他好像一辆已经进入穷巷的车子,孤立无援,四面都是围墙,站在了所有人的对立面。
他充满褶皱的手指颤抖着用力指了指身后手术台上惨不忍睹的尸体,眼含着热泪,眼睛里只装得下一个哈德里安:“如果没有我鞍前马后,为您筹码,陛下的君主位置,坐得安稳吗!您能平安长到这么大吗!”
似乎是长久听多了这样的言论,哈德里安原本还算平静的眼眸也悄无声息地掀起了惊涛骇浪:“国父!适可而止。”
因为他的这句怒吼,西蒙斯克似乎备受打击,可即便如此,很快他垂首抹了抹眼角的泪花,又变回了那个冷酷威严的首相,他似乎不再准备和小皇帝多费口舌,而是直接给身边的手下一个眼神,直指林贝。
“你们谁敢动她?”哈德里安灰绿的眼眸凌厉一扫那些面面相觑、蠢蠢欲动的白大褂们,“别忘了,谁才是帝国的君主,谁才真正拥有最高权力。”
他重新看向西蒙斯克:“国父,您别忘了,您首相的权力,是谁赋予给您的,如果我真想要,我现在就可以收回。”
作为莱奥托的公民,自从出生那一刻开始,刻进骨子里的就是对帝国的绝对忠诚和顺服,为至高无上的君主奉献终身,君主是帝国最尊贵的存在,谁都应该对君主保持绝对的忠心。
“陛下!”西蒙斯克恨铁不成钢。
“国父,您也不想这一处被暴露在外人面前吧?这里已经不安全了,如果你不想被人鱼族群记恨上的话,还是赶紧处理那具麻烦的尸体吧。”哈德里安拉住了林贝的手腕,语气坚定,“她,我先带回去了,国父还是先想想办法怎么善后吧。”
“至于其他的,回去再商议吧。”
哈德里安并没有把话说到最绝,他在示意西蒙斯克现在可不是在这闹的时候,林贝他今天一定会带走,但也不是完全和西蒙斯克对着干,把她放走。
这个时候,确实也是如此,研究所的防卫系统已经多次亮起红灯,表明外面的那几位早就等不及在进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