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实是第一次到这个房间,但会因为原主残存的记忆而产生怀念之情。
翟勤把睡着的小辰轩放在床上,给他盖好小被子,然后对江以璇说:
“大小姐,您都好久没回来住了,今天不如留下来吧?”
“不了,”江以璇摇头,“答应了顾萧今晚回去。”
翟勤眼神有一瞬变得复杂,随即点头:“那也好,也好。”
江以璇没再说话,开始翻找床头柜。
翟勤疑惑地问:“大小姐,您在找什么?”
“找我小时候的相册啊……啊,找到了。”
江以璇从柜子最底层的抽屉里拿出了一本厚厚的相册。
相册已经很旧了,被翻得有些掉页,里面大多是老式胶卷洗出来的黑白照片,相素比较模糊。
那个时间段国内连手机都没有几个,相机更是不便宜,也就只有江家这样的大户人家才照得起这么多相。
江以璇津津有味地看着相册,时不时感叹一句。
“这张是您带我们三个出去爬山的时候照的吧,唉,那个时候以情的身体还没现在这么差……”
“还有这张,萌萌刚开始学自行车,摔得可惨了。”
“这张是萌萌10岁生日,爷爷亲自回来给她过的……”
“爷爷对萌萌有时候比对我们两个都好,说实话,以前我都有点吃醋呢。”
……
江以璇嘴里的爷爷,自然是指江老爷子。
她状似不经意地提起江老爷子生前对翟萌的好,对翟家上下老小的种种照顾。
而翟勤听着这些话,脸色变得越来越差,眼神闪躲,似是心虚,又或是羞愧。
眼看着铺垫得差不多了,江以璇终于步入正题,合上相册,慢悠悠叹了口气:“翟管家,爷爷待你不薄。”
顿了顿,语气严肃了不少,又说:“爸爸妈妈、爷爷奶奶、我和以情,我们都待你不薄,至少从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翟勤面色煞白,强撑着笑容:“大小姐,这,怎么突然说这些?”
江以璇冷冷道:“为什么突然说这些,您难道不明白?”
翟勤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语气愈发恭敬:
“我当然记得老爷的好,所以哪怕他走了,依旧对江家尽心尽力,以回报老爷的恩情……我对江家忠心耿耿,实在是不明白大小姐的话。”
“你错就错在对江家忠心耿耿啊,翟管家。你要知道,不是每个姓江的人都配做江氏的主人。”
江以璇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厉声说:
“你明明知道爷爷钦定的继承人是我爸爸,却还要联合江初升给我爸爸的车动手脚,偷窃篡改爷爷的遗嘱,害得我家破人亡!”
“翟勤,我爸爸也算是你看着长大的,他虽然也有缺点,对你却像是对亲叔叔一样孝敬着,你怎么忍心啊?!”
“江初升的爸爸就是个道德败坏的人渣,挨枪子是他应得的;但我爸爸呢?我爸爸妈妈光明磊落做事,坦坦荡荡做人,居然要被你们这群阴险小人害死!”
“你和江初升狼狈为奸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爷爷?他老人家若是泉下有知,绝对会后悔当初救了你这么个白眼狼!”
第22章荆棘
翟勤震惊得浑身颤抖,半晌才说出话来:“你,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他这辈子就做过这么一件亏心事,害的还是和自己关系亲密的晚辈,哪怕纵横商场多年,早已养成喜怒不形于色的气质,却还是听不得这样直白的控诉。
什么稳重自持,什么阅尽千帆的保护色,在良心的谴责下通通失去了作用。
“人在做天在看,你不会以为,我嫁给顾萧只是因为爱情吧?”
江以璇抱着手臂,一字一句:“有顾家这棵大树,再加上差不多三年的时间,我能查到的可不止这些。翟管家,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翟勤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沉声说:“大小姐,您说的不错,是我狼子野心,对不起老爷,更对不起小龙和瑶瑶,您怪我也是应该的。”
“我确实怪你。”江以璇话锋一转,袒露了此次谈话的用意,“所以我希望你能识时务,把爷爷的亲笔遗书交给我。”
翟勤更加震惊。
当年为了自保,他并没有按照江初升的命令毁掉江老爷子的真笔遗书,而是把它小心保存着,以防日后江初升反咬他一口。
可这件事他明明谁都没有告诉,她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他觉得有诈,摇了摇头:“遗书我早已毁掉了,并没有备份,实在是交不出来啊。”
“我不想再重复我的要求。”江以璇气定神闲,“我这次敢这样和你谈判,自然不会毫无准备。”
“就比如说,前些天给萌萌送过去的衣服和零食,您猜猜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翟勤面色如纸,瞪大眼睛:“你居然对萌萌下手?!她可是和你一起长大的孩子啊!”
“所以呢?”江以璇讽刺地笑了笑,“就算真的害她又怎么样?我不过是再现一次你当年的所作所为罢了。”
“你放心,我还是有良心的,只要你把爷爷的遗书给我,我就不会为难萌萌,她毕竟是无辜的,你说对吧?”
翟勤默然不语,无奈地摇头:“大小姐,我当初是被逼无奈才会和少爷蛇鼠一窝,今天我把遗书交给了你,你转身拿去对付少爷,萌萌的命也一样难保。”
“那你是想让她现在就死,还是过些日子再死?”
江以璇拿出手机晃了晃:“我现在给潜伏在她身边的人打个电话,下一刻就能让她吃进体内的毒药发作。”
“那可是顾家王牌医生齐老先生制的毒,您觉得,她会有多大的存活率呢?”
她笑得慵懒:“相反的,如果你这次帮了我,不管江初升怎么对付萌萌,我都会保她平安。要怎么选,还得看你。”
翟勤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眼前的女人,和他看着长大的那个大小姐有很大的不同,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她更聪明狡猾,更敏感警惕,更阴辣狠决,更冷漠无情。
从毫无攻击性的菟丝花变成了浑身尖刺的荆棘。
翟勤不明白,难道婚姻真的能让一个人性情大变到如此程度吗?
最后,他只能选择点头。
“……好,希望大小姐说话算话,我这条贱命没了没关系,请您一定要保护萌萌的安全。”
“放心。”江以璇的笑容有种令人信服的沉稳,“我向来说到做到。”
——说谎的时候除外。
江以璇下楼的时候又碰到了江白月。
江白月穿着居家服,看见江以璇就瞪了她一眼。
江以璇也不恼,反而笑眯眯地搭话:“白月,现在形势不算明朗,姐姐劝你不要想着靠怀孩子得到什么,说不定会后悔一辈子。”
“你说什么?”江白月脸色惨白,声音陡然尖利起来,“什么怀孩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江以璇的态度很无所谓:“我就把话放在这里了,信不信由你。”
“江以璇,你到底是什么意思!给我说清楚!”江白月直接抓住了江以璇的手臂。
“你凶什么?姐姐作为过来人,明白生孩子的苦,特意过来提醒提醒你,你倒好,还不领情。”
江以璇甩开她的手,伤心地叹了口气:“唉,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让人心寒呐。”
说完,不再管江白月,直接出门了。
江白月看着她窈窕的背影,心慌意乱,脚下灌了铅一般,一步也迈不出去。
江以璇是不是知道了?
不,不可能。
她和初升哥哥的关系连翟勤都没有告诉,江以璇都嫁出去快三年了,怎么可能会知道。
只有巧合这一种解释。
是她多心了。
……再说,她凭什么听她的话?
她已经想要一个孩子很久了。
只有怀了初升哥哥的孩子,和他有了一个家,她才能安心。
不然,万一初升哥哥真的被王时茵那个狐狸精迷住了,她怎么办?
江白月相信,他们的宝宝一定会很漂亮,很健康。
*
晚六点,顾颖准时到达江家。
回到顾宅时,顾萧也刚好下班回家。
他看了江以璇一眼,眸色深沉,仿佛蕴着一场风暴。
江以璇却像没看到他一样,抱着小辰轩回了婴儿房。
安顿好孩子,再出来时,顾萧已经不在客厅了。
佣人看到她,走过来说:“夫人,先生有事找您,就在书房。”
江以璇点了点头:“知道了,谢谢。”
她走到二楼,敲了敲书房的门。
里面传来一声低沉的“进来”。
江以璇推开门,并没有再往前走,直接问:“什么事?”
顾萧穿着白衬衫,领带被扯得松松垮垮,他坐在真皮座椅上,双手撑着下巴,眼神锐利,压迫感十足:“我让你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