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折忌惮地没动他俩。
他看了眼白玉京外的厮杀,忽然瞬移至魏姒面前。
他抱起魏姒,掠进了白玉京宫楼深处。
都说白玉京藏着天下富贵,藏着人间至宝。
那么,白玉京的宝库里,应该还有灵药吧?
也许他可以在这里找到最珍稀的药材,缓解他的衰老之症。
人远远比自己想象的更加顽强,只要不老不死,那么总有东山再起的时候!
“娘!”
闻星落惊愕。
她本想去追,却被谢观澜一把攥住手腕。
青年拧眉,“危险!”
闻星落摇了摇头,“你还没有发现吗?那些丹药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它们不是长生不老的灵药,它们只会加速人的衰老。谢折一口气吃了那么多,他活不了多久了。我猜,只要拖延两刻钟的时间,就能救下我娘!”
谢观澜拄着刀,不肯松开手。
他不放心闻星落一个人去。
两刻钟,听起来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可是却足以令她死在谢折手中。
“我替你去——”
他有心替闻星落走完最后这一段路,可惜他受了太重的内伤,即便只是踉踉跄跄地站起身,就又吐出了一大口血。
闻星落抬袖,为他擦了擦唇角的血,声音极轻极柔,“子衡哥哥已经陪我走了很长的路,最后的这一段路,我必须自己走……”
她将谢观澜交给了谢拾安。
“表妹!”魏萤撑着剑,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我也要去!我要亲眼看着他死,才能安心!”
闻星落从她的眼里看见了决绝。
犹豫片刻,她握紧了魏萤的手。
两个少女追着谢折的踪迹,跑进了白玉京深处。
谢观澜咳嗽着想要去追,“宁宁——”
“谢观澜,你别乱动了,我们跟过去看看吧。”梅初宜突然道。
她和张亭柳受的伤并不致命,现下已经恢复了些许体力。
两人都很清楚,只要谢折活着,那么无论是梅家还是在场的这些孩子,甚至包括闻如风、闻月引等人在内,都会被杀。
谢折,他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只顾他自己的疯子!
张亭柳捂着手帕哭成了泪人儿,深深看了一眼远处仓惶不知所措的闻如风。
尽管闻如风并不是她最喜欢的孩子,尽管闻如风和她没什么母子感情,但他毕竟是她最后一点血脉了。
张亭柳哽咽道:“若是我保护了魏宁和魏萤,世子可否答应我,放闻如风一条性命?”
谢观澜撑着刀。
若非他受了重伤,他并不想把闻星落的安危交到别人手上。
他垂眸看着梅初宜和张亭柳,不知怎的,从她们身上看见了一种莫名的力量。
很温柔,却很强大。
像是……母亲。
鬼使神差的,他道:“可。”
梅初宜和张亭柳追进了白玉京深处。
此时,谢折已经带着魏姒来到了宝库。
宝库是用来贮藏珍宝的,然而不知为何,此时偌大的宝库竟然空空如也,只剩下穹顶的长明灯。
谢折愣住,“怎么回事?”
魏姒也愣住了。
她幼时来过这里,她明明记得这里藏着无数珍宝。
可是现在,这里竟然连一块银锭都没有了……
谢折暴怒,猛然掐住魏姒的脖颈,“是不是你联合镇北王府,提前盗取了所有宝物?!”
魏姒挣扎着,“怎么……怎么可能……”
谢折脖颈青筋暴起。
是啊,怎么可能。
这里是京畿,是他的地盘。
镇北王府绝对不可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运走那么多宝物!
他突然注意到宝库最中间,置放着一张红漆案台。
案台上,工工整整摆放着一本古籍。
他眼前一亮,连忙拖着魏姒,跌跌撞撞地跑过去。
他唯恐这里有什么陷阱,命令魏姒道:“把它拿起来!”
魏姒沉默地拿起那本古籍。
谢折迫不及待地继续命令道:“翻开它!”
魏姒翻了一页。
“是武功秘籍吗?!”谢折野心勃勃地问,“还是别的什么藏宝图?!是不是你父亲临死前,命人把这里的宝物转移到了别的地方,特意留下舆图以供后人知晓?!”
魏姒一页页翻看,并没有回答他。
那张清冷艳丽的面庞上,甚至渐渐流露出异样的神情。
谢折皱起眉头,质问道:“魏姒,朕在问你话!”
魏姒从书中抬起头,望向他的目光带上了一丝嘲讽和怜悯,“都不是。”
女人的眼神,令谢折感到深深的不安。
他一把夺过那本古籍。
第348章 闻星落这死丫头是疯子吗?!
谢折忐忑颤抖地翻开古籍。
本以为是藏宝图册,或者再不济也是某种功法秘籍,然而陈旧的扉页上,只写着三个字:《农林要术》。
“这……这是什么?”
他有些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仓惶地迅速往后翻了十几页,他才看清楚,这根本就是一本讲述如何种田的农书!
他眼睛充血,翻书翻得越来越快。
想象中的稀世珍宝,全都被视野里的“稻米麦黍”这些字眼占据。
他拿着书,盯向魏姒,不敢置信般又问了一遍,“魏姒,你告诉朕,这是什么?!”
“是农书。”魏姒语气平静,望向空旷的宝库,“我没猜错的话,白玉京的珍宝,早就在当年与你作战时,被父皇拿去补贴被战火毁掉家园的百姓了。谢折,你该知道的,与你站队世家大族不同,父皇和皇兄都秉承‘藏富于民’的政策,无论是土地还是税收,他们都在想方设法‘均贫富’,让百姓们过上好日子。”
她拿过谢折手里的那本农书,莞尔一笑,“所谓的稀世珍宝,其实不就是粮食吗?天底下可以没有金银珠宝,却不能没有口粮。我想,父皇将这本农书留在这里,大约就是为了警醒后世的统治者,耕种良田,不怠生产,爱惜民生。”
谢折脸色铁青。
他耗费了无数人力物力、他赌上一切进入白玉京,是为了泼天富贵、是为了长生不老!
他不是为了这一本破书的!
他将那本农书撕成碎片,犹不解恨。
他仰头望向四面八方,似癫若狂般大喊,“魏阖,欺骗朕、玩弄朕很有意思吗?!魏阖,朕要将你从皇陵里挖出来,鞭尸砍头,挫骨扬灰!”
没有人回答他。
只余憎恨扭曲的声音,反复回响在空空荡荡的宝库。
谢折泄力般退后几步,扶着桌案才堪堪站稳。
他看着两鬓垂落的白发,突然意识到,他已经穷途末路。
不对。
他还有筹码。
他一把抓住魏姒,盯着她的眼神无比炽热,“也许,朕可以拿你的性命,换一条通天路。朕想,无论是魏宁还是镇北王,都舍不得让你死。”
粗粝的掌心,轻抚过女人嫩滑的脸颊。
像是表达缱绻爱意,又像是对物品的待价而沽。
魏姒看着他,眼底毫无惧意。
她扯唇,轻轻一笑,“谢折,我不会让你利用我的。你我的恩怨,就到此为止吧。”
话音落地,她拔下金簪。
本欲和谢折搏命,魏姒忽然听见有人在远处大喊:
“娘!”
她怔了怔,回眸望去,闻星落和魏萤匆匆赶了过来。
魏萤心急如焚,厉声喊道:“姑母金枝玉叶,往后坐享天年,自有我们这些小辈孝敬,岂可与谢折这种阴沟里没人爱的老鼠玉石俱焚?!”
“我不要娘死!”闻星落难得失态,说话间猝然流下泪来,语调十分的哽咽破碎,“父亲不爱我,兄长和姐姐也从未将我放在眼里过,我……我才刚有了娘亲……”
魏姒跟着红了眼眶,“宁宁……”
“魏姒!”
又有人大喊,是梅初宜和张亭柳追了过来。
梅初宜定定凝视少时的玩伴,一步步走向她,哑声道:“姒姒,从前是我梅家对不住你,我以为我当上皇后会开心,我以为梅家从此凭借从龙之功一步登天,可是到头来是……”
梅家,不过落了个狡兔死走狗烹的结局。
就连她自己,也彻底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利。
梅初宜自嘲一笑,“姒姒,你我之间,似乎没有赢家。”
“赢家?”魏姒望着儿时最好的玩伴,良久,认真道,“我从未想过与你争赢家。我知道你最是争强好胜,所以我少时所想,是希望你将来过得好,比我好。只是我没有想到,你过得好的方式,是背叛我父兄,背叛我。”
“我没有过得好!”梅初宜突然崩溃,“姒姒,这二十年,我没有过得好……”
尽管母仪天下,尽管掌控后宫。
可是,两位兄长相继离世,自己多年无所出,又不得夫君爱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