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星落垂眸。
这些山匪,应该是从谢观澜手底下逃出来的。
他们占据老君阁,很可能会把道观里的所有人当成人质,威胁谢观澜放他们离开。
虽然她身边有曳水这个高手,可闻如云那个白痴根本说不清楚外面究竟有多少山匪,谨慎起见她不能贸然行动,免的折损了谢观澜的心腹。
她正琢磨,道观外面传来山匪们的咒骂和砸门声,琉璃窗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她望去,砸到窗上的竟然是一颗新割下来的头颅!
闻如云认得那颗头颅的主人,正是白日里率先赞成他压低茶叶采购价格的那位。
此刻他的头颅血淋淋的,一双眼紧盯窗内,灯火下十分渗人。
闻月引和徐渺渺情不自禁尖叫出声,幸存的茶商和几个小道童同样白了脸。
闻星落看了眼翠翠。
翠翠会意,立刻带着两个老道士搬来木板和钉子锤子,将窗户从里面牢牢钉死,免得被山匪找到机会破窗而入。
闻月引哽咽不成声调,“这可如何是好?我身为为来太子妃,金尊玉贵,不能死在这里啊!”
“都怪你!”徐渺渺突然厉声指责闻星落,“要不是你抢了二弟的茶叶订单,咱们何至于半夜上山找你?!你大哥果然没说错,闻星落,你就是个扫把星!”
她扬起巴掌,狠狠扇过来。
还没碰到闻星落,曳水如同一捧黑烟般悄然浮现,轻而易举就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冷冷威胁,“指挥使大人的人,你也敢动?”
“什么指挥使不指挥使的,”徐渺渺恼怒,“她是我夫君的妹妹!长嫂为母,我有教训她的权利!今日她害二弟陷入困境,万一二弟有个好歹,闻家便少了个嫡次子。今日少了个嫡次子,明日就会少一房香火,她一个姑娘家如何承担得起?!你赶紧放开我!”
她还想动手,曳水不耐烦,直接把她拍飞了出去!
“大嫂!”闻月引惊惧地扶起她。
徐渺渺虚弱地吐出一口血,颤颤指向闻星落,“你……你目无长嫂,和月引妹妹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难怪你大哥不喜欢你!”
闻星落没搭理她的废话,请道士们继续加固门窗。
见小道童们哭得可怜,她摸了摸他们的小脑袋,“镇北王府的世子爷正在附近剿匪,他很厉害的,肯定能追着山匪的行踪找到这里。只要咱们坚持到那个时候,就一定能获救!”
少女的声音温柔如水。
小道童们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突然就没那么害怕了。
闻如云抱着手臂,不悦道:“说不定谢世子根本就没发现山匪逃匿,早带兵回城了。依我看,还是得派人出去求救!”
说完,他不知想到什么,突然邪魅一笑。
他行至宝殿中间,振臂一呼,高声道:“诸位,今夜咱们被山匪困在这里,性命危在旦夕。我承诺,谁要是能找到救兵,或者有办法带我们离开,我就把我妹妹闻星落许配给他!”
殿内寂静了一瞬。
幸存者们纷纷看向闻星落。
少女站在七彩莲花宫灯底下,薄薄的莲紫色斗篷勾勒出弱不胜衣的体态,青金色裙裾垂曳如流云,眉黛青颦莲脸生春,恰似春日枝头的桃花,嫩的仿佛能掐出水。
闻月引和徐渺渺对视一眼。
徐渺渺微笑,“不错!长嫂如母,我今日就在这里做个主,只要谁能救我们一家离开,我们就把闻星落许配给他!”
闻星落对这一家子人十分无语。
她没搭理他们的自作主张,仰头看了看正上方。
老君阁共有六层。
也许,她可以在顶层放孔明灯,吸引谢观澜的注意。
她低声吩咐老道士,“你们现在立刻去做孔明灯,越多越好。”
老道士领会了她的意思,连忙招呼徒弟们登楼做灯。
他们走后,宝殿安静下来。
尽管正身处险境,可美色当前,那些茶商垂涎欲滴心痒难耐,纷纷绞尽脑汁思考破局之策。
于是场面混乱起来。
有的人从怀里掏出一本武功秘籍,神神叨叨地当场操练,指望自己能够突然练成绝世神功。
有的人跑到门后,企图用银票贿赂山匪。
还有的人在求己和求人之间选择了求神,他们跪在蒲团上,向老君神像反复叩拜,求老君显灵撵走山匪,让他们抱得美人归。
闻月引看着这些上了年纪秃头大肚的商人,心中暗喜。
就算闻星落是王府小姐又如何,只要她嫁给这些粗鄙的商人,她的后半生就算是彻底毁了。
而她清清白白,说不定镇北王府会把她找回去,像疼爱闻星落那般疼爱她,将来和三位兄长一起,扶持她去京城当太子妃。
思及此,闻月引柔声道:“恭喜姐姐,即将觅得佳婿。也不知今夜究竟谁有那个能耐,救咱们于火海,当姐姐的夫君呢?”
第140章 谁救我,我就把我妹妹闻星落许配给他
闻星落冷静地拔下金蝴蝶发簪,握在手掌心。
山匪已经联合起来,企图用肩膀撞开大门。
她不知道那些门窗能坚持多久,她只知道,她绝对不可以任人鱼肉。
曳水是她的第一道护身符。
如果曳水在打斗中顾及不到她,那么这支金簪就是她的第二道护身符,她会用这支金簪,勇敢地戳瞎袭击她的山匪。
她冷眼睨向闻月引,“自己出生的时辰摆在那里,却恬不知耻叫我姐姐,要我事事都让着你。亏你读了那么多书,连‘羞’字都不知道怎么写。”
闻月引脸色骤变。
徐渺渺勃然大怒,“闻星落,你在胡言乱语什么?!你大哥叫你爱护幼妹,你都听到狗肚子里去了?!”
“还有徐渺渺你,”闻星落拿丝带绑住散落的青丝,杏眼若有寒芒,“说什么士农工商,商是最末一等,你瞧不起你经商的爹娘,可偏偏是他们把你拉扯长大。如今你为了个男人吃里扒外,把你爹娘奋斗一生赚来的产业拱手相让,你爹娘生你还不如生块叉烧。”
“你——”
徐渺渺气的浑身发抖。
闻星落不理会这姑嫂俩,径直挽起裙裾登上楼阁。
她走后,闻如云愤怒地拍了拍香案,“反了天了她!我看,就是镇北王府那群人把她惯坏了,竟养成了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不论如何,今天晚上我就要把她嫁出去,好好磨一磨她的性子!”
听见道观外面的撞门声,闻如云突然眼前一亮。
他从怀袖里掏出折扇,缓缓摇开,邪魅一笑,“干脆,就把她送给那些山匪好了。一来,既能请山匪们教训她,叫她长长记性,二来,说不定山匪一高兴,就会放咱们离开这里了!”
闻星落不知道闻如云的打算。
她登上楼阁,道士们陆陆续续做好了十几盏孔明灯。
她提笔蘸墨,与他们一同在灯身上写下求助的讯息,才打开六楼的窗户,将孔明灯一盏盏放了出去。
山风拂面,远处昏暗的竹海翻涌着山涛。
翠翠认真道:“世子爷一定能看见小姐的孔明灯!世子爷一定会及时赶来救小姐和大家的!”
闻星落俯瞰林海,纤白的指尖紧紧扣住窗楹。
她也相信,他一定会来。
就像他曾经无数次在她命悬一线时出现……
孔明灯随着夜风扶摇而上,如同点燃天空的星辰,在长夜里分外醒目。
十里开外。
扶山派人清点了山匪的死亡人数,回禀道:“主子,今日共剿匪四千零九人,有一百三十三人逃走。”
谢观澜横刀立马,面无表情地看着天幕。
扶山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不由蹙眉,“孔明灯?看位置,似乎是老君阁的方向。那些道士莫非是在半夜作法?”
主仆俩说着话,劲风吹拂孔明灯,其中一盏仿佛漩涡中的莲花,乘着风径直朝他们的方向飘来。
谢观澜伸出手,“弓箭。”
他拿起侍从呈上来的弓箭,在马背上朝那盏孔明灯拈弓搭箭。
羽箭离弦呼啸而去,将那盏孔明灯精准地射落在地。
扶山捡起,策马回到谢观澜跟前,“主子。”
谢观澜接过那盏孔明灯。
灯身上只写着寥寥几个字——
山匪作乱,老君阁有难,求援!
这字迹,他熟悉至极!
他面若寒霜,猛然将孔明灯投掷在地,“去老君阁!”
骏马疾驰而去。
铁骑紧随其后,跨山涉水,在夜色里铺天盖地朝青城山涌去。
老君阁灯火如昼。
闻如云靠在门后,和山匪们商量,“我乃是闻家二公子闻如云,我妹妹闻星落虽然性子恶劣,但生得国色天香,还是锦衣玉食的王府小姐。只要你们放我走,我愿意把她送给你们做压寨夫人。”
他自以为能拿捏住山匪,岂料外面却传来他们不屑的讥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