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耀光张嘴欲言，又闭上。
她昂头深深望着上空，双眼瞳孔扩散，星辰在她眼里流转，随即不知道看见了什么，乍然双目爆出一丝金光，光芒来得太快也太短暂，然后只剩下两个空洞。
她瞎了。
坠落的星辰巨灵出现在她身后，破损的身躯坑坑洼洼不见过往的浩然威严。
抬起仅剩的一只胳膊，将素耀光捧在掌心。
素耀光闭着双目，仿佛陷入沉睡，周身气息消失得无影无踪。
若有所感的天光王座浑身一震，猛地转头向素耀光看去，喉咙干哑得说不出话。
坐化。
素耀光自行坐化了。
这是王座最悄无声息的一种死法，灵肉一同静灭，不会给天地带来任何影响。
所有继天光王座之后发现素耀光情况的王座们，都明白素耀光这么做的原因。
——此情此景，王座一旦是死于战斗中，谁也不能保证死的那一刻，内心真的一丝负面情绪都没有。
现在的情形容不得一点侥幸心理，或者意外发生。
王座力竭时只能自行坐化！
水墨画卷同样没有坚持多久就被打击得支离破碎。
独士儒原地坐下，继素耀光之后没有了气息。
他身型瘦峭，每日穿的朴素的灰裳，失去了灵能的护佑，衣裳被吹得贴合他身躯，愈发显得青年消瘦，仿佛人世间普通却心性坚韧的书生，也如那石中青竹。
眼看他坐化的身躯就要被吹倒。
一个阴影化为人形将他扶住。
商仲盛抽搐了下嘴角，似嘲似叹。
堂堂阴脉王座，可不能死后被泥土随便践踏。
相继两位王座坐化，浩劫却还没停下。
刷——
天光王座突然离开灵罩之外，以身为剑，千米天光划破黑云天幕，还天地间一时光明。
所有人以为浩劫终止。
以往从未有一天觉得天光乍现是那么珍贵。
第919章 我先走了
天光王座以身饲剑的劈天一击给暗无天日带来短暂的光明。
众人的欢喜还没累积出声，便见那分天的光线正在被浓黑逐渐吞噬。
一同被蚕食的好像还有人们心底的希望。
往日不可直视的王座自黑夜中的坠落，这一次所有王座之下的人们都看到那一点萤萤之光。
那是太阳王座，燃尽光芒后的原石依旧散发着残余的生命能量。
现场藏锋道的弟子们昂头死死盯着坠落的光点。
虽然天光王座不常现身藏锋道，像屠雅宁这一代新入门的弟子，最近距离一次接触到天光王座，还是借了这次证道会的福。但是所有藏锋道的弟子天然对天光王座满心敬仰——他们所学的藏锋剑法就是出自天光王座。
亲眼看着本门王座坠落，他们比在场任何人都心神震痛。
天光王座坠落后被犀角王座接住。
治愈的灵能注入她的体内。
天光王座对她摇头。
犀角王座沉默不语，却没停下。
天光王座扯动嘴角，竟然露出个笑容。
这笑似悲似喜，又有几分似茫然又似了然的复杂。
犀角王座道：“稳固神魂。”
天光王座好似没听见她的提醒，自顾自的说道：“我感觉到了。”
“造成这场天地浩劫的力量……”
犀角王座顿了顿，等她说出这一切的幕后黑手。
可是等了几息，天光王座都没有继续开口，看她的神色，似乎不是故意吊人胃口，故意隐瞒不语，而是难以描述。
“无法记忆，无法描述。”犀角王座帮她说了。
天光王座先是一诧，随即释然，笑叹道：“还是你们聪明，也怪你们太聪明，搞得我越来越不爱动脑子，时间久了，脑子也越来越老朽了。”
这种时候还开玩笑！犀角王座刚起的怒火，在看到天光王座苍白龟裂的脸庞又熄灭。自然知道她说的‘你们’指的是谁。
一道微光罩子把犀角王座的手隔开，天光王座换了姿势，她内部破坏的光芒内敛，周身体表的龟裂痕迹更明显，好似有一团烈阳之光在她体内即将爆炸。
此时的安静并非正在熄灭，而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这本是天光王座死后也要拉人同归于尽的秘术，现在却不能让它肆意现世了。
“我先走了。”天光王座盘膝坐好，对犀角王座微微一笑，仿佛只是即将远行而和友人轻声告别。
犀角王座垂下手，“……好。”
太阳的原石主动熄灭了最后的生机。
第三位王座陨。
喀嚓喀嚓。
点灵犀的树冠不负重压，断裂的枝干和树叶唰唰落下。
商仲盛向邢乾他们望去一眼。
如果是按照献身顺序，现在应该阴脉出人了。
然而阴脉王座仅剩他一位。
他一死，阴脉未来……
所以说，宓八月和宓飞雪关键时候到底去哪了？
邢乾那头同时朝商仲盛望来，意思明了。
“呵。”商仲盛嗤笑。
在这种时候他也不放过讽刺阳脉的机会。
随即，他身躯在原地消失。
天地黑暗无光，商仲盛以影杀证道成王，黑暗本就是他的主场。
他一消失，无声无息得连其他王座都无法察觉他的方位，以及他的存在。
跑了？
邢乾甚至产生这样的怀疑。
只是现在天地浩劫，仅这一地安宁，商仲盛能跑去哪里？最多只能躲起来，不愿意献身！
此念刚起，压在点灵犀树冠上的阴影涌动翻滚，竟然往上抬了几分，给点灵犀恢复一点喘息的空间。
黑暗在互相吞噬。
商仲盛不出手则已，出手便是绝杀。
他的威能对任何生物都是如此。
狂暴混乱的能量也在他的杀道之内。
我不驱你，也不阻你，仅是杀你！
目睹这一幕的太阳王座们才知商仲盛藏得有多深。
这样的实力在两脉王座里面能排前三。
黑影越杀越强，有序的减少外界的暴动能量。
眼看希望在即，邢乾他们也纷纷加大威能输出。
刷——
一道紫光一闪。
速度快得连王座都没能看清。
天地间响起凄厉嘶嚎。
来自护界之外的黑影。
紫红闪电闪烁在它周身，像极了天地惩戒恶诡的雷锁。
然而此时此刻，无论是阴脉还是阳脉，只想那黑影诡王挣脱这雷闪电网。
刷刷刷——
又是连续几道紫雷劈下。
不断加大诡王身上的威力。
仔细一看，这天诛紫雷未必是要劈诡王，它并没有根本的目标，而是无规则的轰炸，似乎誓要把这片天地毁灭。只是诡王守卫此地，成了避雷针一样的存在，吸引了这片区域所有的天诛。
到底还要多久才能结束这场浩劫？
还是说这将是无穷无尽，他们的挣扎都不过是徒劳？
最终黑影诡王以身护界，一点点劈散在天地间。
界内黑暗中冒出商仲盛的人躯，他面容模糊，半边身躯都已经诡化成朦胧扭曲的黑色阴影，一句话都没有留下便坐化当场。
“师尊……”孟听春喉咙干哑，几乎听不见声音。
灵华斋，夜游神庙区域。
一丝黑影细如发丝，却灵活如蛇的游动在黑暗中，气息隐秘到极致，连王座都无法察觉。
它进入到神庙内，然后细小的身躯一震，感知了什么，明确往后院方向没入。
真到了神庙后院后，它的感知反而陷入泥沼，仿佛双眼被吞噬，什么都看不见。
一只手忽然把它抓住，那蒙蔽它的一切随之破碎。
宓飞雪盯着潜入的黑色阴影，一声叫破对方的身份，“商仲盛。”
黑线一样的阴影扭动，示意宓飞雪将自己放开。
宓飞雪先了看眼宓八月，得到后者的点头后，便松开手。
黑影漂浮半空。
在这片区域倒是看得清楚。
因为此地并没有像其他地方那样被黑暗笼罩，桌面的一盏明灯点亮周围一片区域。
“你们又在计划什么？”黑影发出商仲盛的声音。
他想问的太多，最终浓缩成这一句。
证道会区域里的人族拼死面对浩劫，这两人似乎事不关己藏身此地，若非自己留了一手，有所怀疑的找到的找到这里，也不知道她们要藏到什么时候。
要说不怒是不可能的，可是比起怒火，商仲盛更看重解决浩劫的办法。而不可否认的是，见到宓八月两人，尤其是宓八月平静的脸色，商仲盛的心情也更加冷静下来。
第920章 叹息
善恶书自宓八月摊开的掌心中飘浮而出。
商仲盛一如既往看不清书中的内容。
过往他就猜测过这本书一定也是天生地养的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