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怕被她发现，而是他现在已经根本无法分清眼前所见的虚实，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害怕他看到的又是虚假的幻象，他不敢想象自己看到许初初不在房中会是怎样的反应。
他的世界一片混沌，不知天明何时到来。
他靠在长廊的柱子上，缓缓的蹲下去，用受伤的手死死捂住铜片，祈求再祈求，希望铜片可以救他一命，还给他清明。
铜片也像是知晓他的心意，拼了命的发力，输送冰冷的灵力和他体内的无妄之火斗争。
然而这一次抗争似乎异常的艰难，铜片开始在他的掌心不断抖动，其上凸起花纹把他胸口的皮肤磨得发红。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黑暗的长廊里响起一声清脆的裂响。
萧瑜猛然愣了愣，缓缓松开手，看向自己的掌心。
小块的碎铜片掺杂碎玉片，从他的指缝间滑落到地上。
伴随着几滴眼泪，叮叮当当。
第160章 拉下深渊
许初初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但她的脑袋还是晕晕乎乎的。
敲了敲钝痛的脑袋，赶紧洗了把脸清醒过来，推门出去。
开门一眼就看到萧瑜站在院子里赏花，瞬间松了口气。
“早呀。”她笑着唤了一声。
“醒了？”萧瑜转过身看她，眉眼尽是温柔之意，“可不早了，都快中午了。”
“啊，我也不知道怎么睡这么熟。”许初初笑嘻嘻的挽尊，她看到萧瑜眼下的瘀黑，知道他可能在院子里站了一整夜和一上午，又一阵于心不忍。
她绕到萧瑜身后，从后边抱了他一下，然后飞快的松开手。
“我看你是越来越皮了。”萧瑜揪了揪她的脸，“好了，快回去坐着，我给你留了早膳。”
“好！”许初初欢快的鼓掌。
不为别的，她看到萧瑜的情绪没有受到昨晚的事情影响，发自内心的高兴。他的病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好的，需要慢慢调整，多慢都不要紧，只要有效果就好。
萧瑜去小厨房端了满满一托盘的早膳回来，皇宫的饮食果然丰富，粥品、各式点心，迷花了许初初的眼。
她一面往嘴里塞，一面嘟囔着道：“对了，我昨晚想了一晚上，要查这起案子光从皇后的角度查可能没用。”
“哦？那怎么查？”萧瑜坐在对面，说着也夹起一块蒸饺。
“还是要从玉蝉的角度来。”许初初认真道，“你忘了，我们最开始是发现整个皇宫被建造成玉蝉的形状，才找到那片池水的。皇后刚好溺死在那里，绝非是巧合，肯定和我们在泰陵、吴长村遇到的那伙人脱不开干系……”
她兴致勃勃的分析着，突然感觉浑身一阵酥软，手使不上劲，筷子啪嗒掉在桌上，很快连视线也变得模糊。
“初初？”萧瑜试探的唤了一声。
“别，别吃了！”许初初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推翻了面前的碗盘，“有问……”
话还没说完，她就失去意识倒在了桌子上。
昏迷前唯一的念头是，要完，她和萧瑜被人暗算了。
……
许初初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她感觉周围一直天旋地转，时不时还有些恶心，她不断地挣扎，终于一下子苏醒过来。
她猛地坐起来，却觉得手腕一阵疼痛，像是被什么东西拉扯住了。
睁开眼，眼前却是一片黑暗。
不过还好，还活着。
她迅速冷静下来，她不确定是谁要对付自己，但既然还暂时留着她的命，一定是还有用，一切都会有转机。
“萧瑜，萧瑜！你在旁边吗？”她第一时间四下唤着萧瑜的名字，想确认他的安危。
然而周围没有人回应她。
她深吸几口气，让身体的机能快速恢复，发觉自己的手腕应该是被镣铐铐住了，再拼命的眨眨眼，确定自己没有被毒瞎，只是被一层厚厚的黑布蒙上了眼睛。
没事，看不见也没关系，她还有灵力，那是她的第二双眼睛。
她试图把灵力延展出去，探探周围的环境和人，然而憋了半天，发现她连半分灵力都调动不起来，就像被一块沉沉的铁彻底给压住。
这是怎么回事？！
“初初？”身旁突然传来萧瑜困倦的声音，“你醒了？抱歉，我刚才睡着了，没有注意。”
“萧瑜！”许初初激动的直起身子，无头苍蝇似的张望着，“你在哪里，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她一股脑问了一大堆，萧瑜却一个也没有回答。
“你的眼睛被蒙住了。”他冷不丁道。
“对，我的手也被铐住了，抬不起来，没法把这块布扯下来。”许初初急道。
她听到这次萧瑜的声音靠近了些，费力的朝声音传来的方向伸手，试图靠得他更近一些。
她不知道萧瑜能不能看到她，她在黑暗中一顿乱抓，终于握住了一只温暖干燥的手。
“萧瑜……”握住这只手让她甚感安心。
这只手温热、有力，证明手的主人至少没有受很重的伤。
暂时被关押起来没有关系，没有受皮肉之苦就是好的。
“你知道你眼睛为什么会被蒙起来么？”萧瑜突然问她。
“什么？”许初初一愣，“我，我不知道啊。”
她的心中突然燃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握着她的那只手被缓缓抽走，然后覆在她的后脑上。
“因为……”萧瑜缓缓解开蒙在她眼上的黑布，“我不想让你看到除我以外的其他人呢。”
黑布被摘下，强烈的光亮照进眼里，刺得许初初差点要流眼泪。
她没想到现在是日头正盛的白天，她更没想到，她睁开眼，看到了她这辈子都不敢相信的画面。
萧瑜穿着一身整洁的华贵黑衫，坐在正对的一张椅子上，倾着身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两人中间隔着数道刻满了雕文的铁栅栏。
她在里面，而萧瑜在外面。
“是不是有点挤？”他笑道，“抱歉，但是这是我能寻到最大的禁魔笼了。”
许初初缓缓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不知何时换上了柔软精致的丝质长袍，双手被紧紧铐在身体两侧，斜坐在一只巨大的铁笼子里。
是的，她被关起来了。
她被萧瑜迷晕了，然后关起来了。
被迷晕的时候，她的脑中闪过无数种可能性，是谁下的手，目的是什么……唯独这个结果，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
想及自己在晕倒时还拼了命的提醒萧瑜，醒来以后第一反应就是确认他的安危……她觉得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她所有的信任，就交付给了一个这样的混蛋？
“你好像不是很生气？”萧瑜眼里闪烁了些许期盼。
许初初回视着他，发现他的眼眸不再是从前如黑曜石般的色泽，而是染上了一抹沉沉的暗红。
她知道，他已经误入魔道了。
但这不代表她不会生气，相反，她非常生气，气到想冲出去打爆萧瑜的狗头，想拎着他的衣领把他从头骂到脚。
最后她还是忍住了，一是她被关在禁魔笼里，完全无法施展灵力，如同废人，二是她知道现在逞口舌之快没有任何意义，只会让事情更糟。
“告诉我为什么，萧瑜。”她平静的问，“我已经答应随你离开，答应和你成亲了，昨晚也没有去找过任何人……所以，为什么？”
萧瑜并不意外她会问这个问题：“很奇怪我会这么做吗？我老早就想把你关起来了。从我在赌场的拍卖会上看到禁魔笼的那一刻起，我就开始没完没了的幻想你被关在里面的画面。只是现在终于下决心实现了罢了。”
他贴在笼子上，贪婪的看着被囚禁的许初初，仿佛在看一件世间罕见的珍品。
许初初也回望着他，想在他的眼里看到些许慌乱、自责或者愧疚之类的情绪，却发现没有，完全没有。
那双带着暗红色的眼底，只有兴奋和满足。
她算是发现了，她自大狂妄的想要拯救恶魔，却没能当成恶魔的救世主。
她被恶魔拉下深渊了。
“我想要你了。”萧瑜突然说着，喉结一阵滚动。
第161章 最宝贝的人
许初初看着眼前陌生的萧瑜，半晌没有说话。
她到现在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曾经那个爱她、尊重她、呵护她的萧瑜，会在一夕之间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是因为昨晚拒绝他留下来刺激了他吗？
早知道昨晚的拒绝会导致今天的结果，她是不是……
不，昨晚的事情不过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早知道她如何小心，如何引导，萧瑜都会变成今天的样子，她一开始就不会选择和他在一起，在一切发生之前就逃得远远的。
她早该看清这一切的，锦鳞蚺的命格已经驻扎在他的灵魂深处，他迟早有一天会被滔天的欲-望吞噬，没人能救得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