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自己的感觉,都觉得陌生。
他迫切想要回到安全熟悉的世界,那就是一切有她在的地方。
她当时对他说的话,是这段时间支持他的精神支柱,他相信她的应许是真心实意的,她从不说谎。
他还能想起她的语气,裹着温度,像小时候的她跟他讲话,他每天晚上想一遍,然后安然入睡。
现在她说:“我是骗你的。”
他今天来的路上满心欢喜,现在遭遇了一场暴风雪,那年滑雪出事,被埋在野雪里,身体深处发冷,冷到骨髓都在痛。
他的热忱被浇灭,大脑不给反应,让他久久说不出话。
程荔缘见甘衡愣住,没有任何不忍之色,很寻常地告诉他:“甘衡,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没办法在一起的。”
甘衡感觉糟糕透顶,长久被他忽略的一丝不详预感应验。
他不是没有觉察过一些不对劲的细节,他还抱着期待等待,审判落下期待破碎,他也没有质问的力气。
不敢生气,哪怕约定化作泡影,他怕激烈情绪会斩断他们现在仅存的关系。哪怕他们关系早已回不到过去。
哀痛在心底蔓延,紧紧缠绕心脏,巨大的失去让他喘不过气。
“对我们的约定,我视如珍宝,”甘衡开口了,声音不受他控制,就好像他的思绪直接从他嘴里流淌出来,“你说了你会答应我的,在你眼里只是权宜之计,我也接受,缘缘。”
他的声音在发抖,好像细弱的蛛丝,快要断了。
她轻飘飘地丢下了他们的约定,接过他的真心放在一边,他无法再自我安慰下去了,他开始溃散。
她先前第一次拒绝他,他努力心理适应,矛盾但成熟,不放任执念影响她,克制守护她,内心仍隐秘地守望,只是不再打扰,也不再强求结果。
他已经不自我欺骗了,只是把希望搁置,等待可能的转机。
现在,她连这样隐秘的希望都要收回了。
黑暗中最后一缕微光也要从他世界消失。
“我真的接受你不接受我,程荔缘。”甘衡又重复了一遍,他溪涧黑玉的眼瞳,浸上模糊的水汽,亮度惊人。
程荔缘静到如同雕塑。
她第一次看见甘衡哭了。
他眼睛睁的很大,眼泪坠落瞬间,有一线白光,砸落在了他手背上,洇开透明水迹,脸上也有。
他直直地望进她眼睛深处,她好像唤醒了什么深渊的存在。
透过他的眼睛,她看见远处的沙丘开始流动,海平面诡异地退去,焚寂的巨墙在视野里不断放大,要吞噬她的身心一般。
“没关系,你可以不喜欢我。”甘衡的声音特别轻柔脆弱。
但他的眼睛牢牢盯着她,让她产生眩晕错觉,好像他在说你让我想对你做坏事,我现在就想做坏事了,我们两个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我希望你属于我,我现在就在心里低咛你的名字,你能听见吗。
这不是喜欢和不喜欢的问题。她想说。
先前准备好的理性劝说,全都退散到角落,海啸一样的酸麻从脊背漫起,她脑海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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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小丑][奶茶][加油][撒花][求你了][猫爪][柠檬]萝,困鼠了,人宝宝早点睡(语法错乱成狗了,萝,捉完虫再睡)
第71章
甘衡竟然哭了,这一幕落入她视网膜,他长得过于好看,眼泪就像天上的星星流过夜空化作溪流。
他眼睛盯着她,好像在控诉一切都是因为她,换个人早就被挑起卑劣的兴奋。
但甘衡永远不会给其他任何人看到,连他母亲都没见过他这一面。
哭到下睫毛都湿了,此时终于有了普通人的样子。
可能他们太熟,他才在她面前无所顾忌,她应该感觉困窘麻烦,并没有。
这些感觉都被一种动物直觉驱散,被大型未知生物盯上,感官放大到针状,勇气坍缩成巴掌大,害怕她动一下,会打破僵持刺激到对方。
甘衡唇角细微地上扬,表情割裂成两个人,他还在哭,嘴角却带了笑,看着很诡异,却也非常漂亮,仿佛是破涕为笑。
他突然动的刹那,程荔缘实打实抖了一下,刚要弹跳起来,就被甘衡按住了,他力道不大,是她动作过大,反作用力让她弹回沙发上,背心都跌进沙发垫子里。
离婚后,她妈妈把家里的软装都换过一遍,力求舒适,她家的沙发特别大,躺在上面一点不局促。
程荔缘平时很喜欢往沙发上一个侧躺,就开始看电视。
现在她意识到,沙发太大,让她陷入了包围。
她再度挣扎着坐起,甘衡又将她按了回去,还是单手按在她小肚子上,直接把她按倒。
那种感觉蓦地让程荔缘想起,去乡下避暑看到的刚满月的土圆肥小奶狗,她记得那手感,胖乎乎圆滚滚,被人按着肚子摸摸,手都能把它肚子全部盖住。
甘衡的手也把她的小肚子完全盖住了,他目光下落,和她同时看着他手放着的地方。
那一瞬程荔缘头皮发麻,全身都涌起难以言喻的羞耻感。
他原本自然按住的手势,随着他停留的目光改变成横跨,拇指微微一动,摩挲到她肚脐下几寸,五指张开,最远的小拇指竟然抵达了她胸口正中心。
“噢。”甘衡发出一声沉哑简单的语气词。
程荔缘更感觉血液都冲到了脸上,耳朵额头都在发烫,“放开我!”她本能地抬起小腿踢了出去,甘衡运动员的本能让他条件反射一样接住了她,家居鞋滑脱,落在地板上,她的脚踝到了他另一只手里。
他们从来没有像这样的姿势过,他们是青梅竹马,不是……
程荔缘脑海宕机,感觉某些巨大无形的东西在缓慢变质,她第一次后悔不该骗甘衡。
她到底是怎么想的,约在家里跟他见面,就因为懒得出门。
“你不该让同龄异性进到你家里来,哪怕是我,”他如同能读心她,声音听不出情绪了
,眼神和动作都让她鸡皮疙瘩从脖子朝下蔓延。
“怎么这么不当心。”
他的手在她脚踝处收紧,竟能将她脚腕握住还绰绰有余,可能也是她没长高,绝不是他太高大了,以至于手形过大指节修长。
被按着小肚子,仿佛肚皮下的内脏也被他的手按住了,掌心施压她的轮廓,明明他睫毛还没干,他们却像角色互换。
她感觉完全暴露,就像窝被掀开的小动物,处于顶级猎手的注视下。
他从中找到了探索需求,继续往前挪动,她只能退后,直到她抵住了墙壁,不得不把腿侧放在他胯上,双手抵住他胸膛,徒劳地想推开他。
她近乎彻底平躺,四面八方被封堵,被他笼罩在身下,捏着脚踝,感觉他只要起身,甚至能将她倒提起来。
“你再这样我要和你绝交!”程荔缘声线不稳,音量没有任何震慑力。
“那就绝交吧,反正你也不会理我了。”甘衡脸落入阴影里,声音平到听不出感情,轻飘飘落在她脸上。
他俯下身来,他们脸距离不过三十厘米。
她鼻子里全是他身上和衣服上的味道,那是让人生理上卸除防御的气味,无法凭借意志战胜。就像他小时候就喜欢抱住她吸一样,程荔缘不会同样那样做,不代表她对甘衡的气息不敏感。
他声音特别轻,在她耳朵旁边咝咝的,磨着她的耳膜。
“那我换个小一点的要求,你要是不答应,我可能会疯掉,明白吗。”
他停顿了一下,她的耳膜连同耳朵和脖子那片肌肤,都被滚烫的战栗酥麻吞没,潮涨潮涌的感觉过于饱和,感官几乎超载,视线和听力都模糊了一瞬。
“听明白了的话,就跟我说话,一直安静,我会更焦躁的。”他的声音钻进她体肤。
“你说吧……”程荔缘脑细胞全部用在想接下去怎么办,没力气呵斥他。
他想渴极了的旅人,她总是不给他,一直不给,导致他跌入失控边缘,平时文明优雅的骑士外衣都被扯下。
他现在不是她熟悉的甘衡,仿佛成了另一个人。
“我总梦到你,太频繁了,你要给我一件你的贴身衣服,随便什么,T恤也好,穿旧的更好,我需要睡个好觉。”他的鼻尖一下一下抵在她耳廓和耳垂下,温热呼吸洒落。
程荔缘觉得她堕落了,她竟然觉得这个要求可以答应,她怕他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举动。
“那你放开我,我去卧室拿。”她试图拿回主导权。
“不,我一松手,你又要骗我。”
话音未落,程荔缘脊背腾空,视野旋转,她腰落入对方怀里,屁股坐到了对方手臂上,他像抱小孩一样抱着她,穿过走廊,径直推开她卧室门,程荔缘只能抱着他肩膀维持平衡,她脚底是悬空的。
进了卧室,甘衡都不肯放她下来,反正他单手抱她也轻轻松松,他另一只手反手关上卧室门:“你要开哪边衣柜门,我们一起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