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想说极泪瑄琛何其珍贵,我不能收,到嘴却冒出一句:“为什么洗澡不能解?你想偷看我洗澡不成?”
话一说出口,我们俩都愣了,他极不自然的哼哼:“偷看?就你这身材……”微微一顿,“其实,你身材也挺不错的。”未了,还表情诚恳的加上一句,“真的。”
我知道他怕我想起昨夜清婵的话才故意这么说,真是要叩谢他终于在乎我的心情了,倘若他早有这些觉悟,我也不至于这么自卑。可反过来又想,若非他早些年常取笑我,也不会练就我破罐子破摔的强大心态,不然我来宣城定居,被各路人马议论腰围和面貌,恐怕早就崩溃了。
胡思乱想之际,他指骨在我额头一敲:“喂,我在夸你呢。”
我回神,发现自己还在他怀里,忙慌乱爬起,想了想,道:“杨修夷,谢谢你救我。”
他哼哼:“不容易,还知道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我什么时候忘过?”
“刚才谁在嫌我碍眼?”
“……”
他又捏起花瓣玩着,淡淡道:“不用谢,我是你尊师叔,救你是应该的。”
我心下一暖,认真点头:“嗯。”
“嗯?你怎么嗯的出口?”他偏头看着我,“这是我客气的说法,你应说,不,我得报答你。”
“……”
我哭笑不得,怀疑他是不是被人掉包了,我说:“可是我没什么好报答你,我店铺被封了,又身无分文,唯一擅长的只有巫术,又派不上多大用处。”
他气定神闲的看着我:“是什么都没了,但不是还有你这个人么?”
我头皮顿时一麻,不假思索道:“你要我以身相许?”
他笑容一凝,别过头去:“什么以身相许,就你这……咳咳,你身材不错,很好,真的。”
我再也受不了了,扬脚踢他,他极快避开,怒道:“你干什么?我在夸你啊。”
我大怒:“你这不是夸,你是在可怜我!”
我抬手又要打他,他抓住我手腕,不悦道:“那你还说我要你以身相许?你将我看成什么人了?携恩图报,趁人之危的小人么。”
我脱口而出:“谁叫你昨晚想偷亲我!”
话一说完,我慌忙低头,地缝在哪儿,地缝在哪儿?
他声线别扭:“你昨晚……”
我一口打断他:“没有,是我梦见你要偷亲我,是个梦,是个梦……”
他当即淡定点头:“嗯,是个梦。”
我惊诧,他,他他********的也太快了吧,看他这么急于撇清,我有些不满,顿时冷然道:“尊师叔本领真高,连我的梦都知道?”
他挑眉,反问:“你为什么会梦到我亲你?”
我:“……”
居然还倒打一把,贼喊捉贼!
我一把夺回木盆,发誓再也不理他了。
他可能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轻咳一声:“初九……”
我拿眼瞪他,杀气十足。
就在这时,丰叔急急跑来:“少爷!丫头!”
我们回过头去,丰叔叫道:“花戏雪来信了!”他气喘吁吁的奔来,“卫真狂性大发,夏姑娘被人掳走,他现在和卫真在辞城了!”
第079章 浮荣
辞城在益州,益州和柳州同属汉东,两地比邻而居,自溪风官道一路北上,如果骑马,三日就能到了。
丰叔安排了两辆马车,车夫是四个年轻男子,容貌普通,身形魁梧高大,十分健硕,一看便知身手不凡。
正当四月中旬,气候舒爽,不冷不热,沿路景色明媚,花开遍野,山川翠柳疾飞而过,一片郁葱幽幽。
杨修夷和我同坐一辆,我掀开车帘望着越来越远的宣城,眼眶不知不觉就红了。
这几个月的生活在眼前如书页翻过,没有师尊的管束,我过的无忧无虑,每日想睡便睡,想吃就吃,时时抱着要与父母相认的欣喜,真的很恬淡。
那些日子我出门不多,一出门基本就是去柳清湖畔,听说书,嗑瓜子,吹湖风。
有时湖畔会很热闹,那些公子小姐们爱在那儿办诗会画展,常聚在一起吟诗作对,品词论赋。
我佩服这些文人墨客和才子佳人,常爱挤在人群中和大家一起鼓掌欢呼,其中有位公子的诗句我记到如今:“依依翠柳弱扶风,玉影翩然轻若鸿。纨素纤腰堪可握,婀娜倩秀素芙蓉。”
我脑子太笨,那些胸怀天下荡气回肠的豪言壮词,歌颂山河吟唱盛世的繁华辞赋,和倚红偎翠荼蘼旖旎的华丽辞藻我读上数十遍也只能记住零丁字词,可独独这首,我记忆深刻。
还有二一添作五,店铺虽小,却是我的心血。每样巫材,每件巫器,都是我亲自打理挑选,巨细靡遗。
虽和左邻右舍关系算不上多亲,但他们做肉丸,蒸发糕,炼猪油,打糍粑都会送来给我。
这是他们的热情,我爱极了这样的往来,可是金秋长街,我再也回不去了。
眼泪滚下,我抬手抹掉,静静看着宣城化为一个墨点,隐入青山云烟,直至淡去,与天地融为一体。
“舍不得么?”杨修夷的声音轻轻响起。
我点头:“可能我这一生再也回不来了。”
“会有机会的。”
我转眸看着他,难过道:“他们为什么要那么说我?”
问完发现有些没头没脑,刚要补充,他淡淡道:“名望浮荣,古今庸人谁不爱之。”
“什么?”
他望向我卷起的车帘之外,轻声道:“宣城附近能有多少只妖,血猴又被我杀光了,他们的屠妖大会去屠谁?若不是清婵及时将你推上去,他们一开始闹得声势浩大的屠妖大会就是个笑话了。”
“你的意思是,将我说的越恶,这大会就越有看头,他们的名望也会越大?”
“嗯,“他唇角勾起缕嘲讽,“而且世人最爱一哄而上的惩奸除恶,他们将你说的暴戾恣睢,无恶不作,恰恰迎合了那些百姓,只要煽动起他们的怒意,事后若官府追查私刑,他们就能以百姓之力相抗。”
眼泪又落了下来,我趴在车窗上,看着车轮轧起的泥沙:“我想师父了。”
静了一阵,他低低道:“想便回去,山上没有这么多的坏人。”
我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马车从城北郊径上了溪风官道,沿路越渐热闹,四面八方涌来大量车马,南来北往,喧哗非凡。
时近黄昏,我们抵达小桐驿站。
跟着丰叔到一家客栈投宿,我们一共要了六间上房。
热水很快送来,洗完澡,湘竹送来一套墨色束腰锦裙,清爽大方,裙摆很洒,点着细碎深花,走起路来如涟漪般圈圈荡漾,布满诗情画意。
春曼为我挽发,湘竹在一旁细瞧着,忽的拿起棉团,欲为我匀上脂粉。
我轻轻避开,道:“不必了。”
她笑道:“试试看啊小姐,你上妆以后一定会很好看的。”
我仍是摇头:“不用。”
这几日湘竹对我的态度和以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我再笨也看得出来,她的这些转变是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杨修夷喜欢我了。
这种感觉真的很讨厌,我用自己血汗钱雇来的家伙,竟要看旁人的心意来做事。
春曼递来一面小镜:“姑娘,挽好了,你看看。”
发式很漂亮,可是镜中这张人面素颜无味,清寡如水,脸色是大病初愈后的那种憔悴和惨白。
我盯着她,她盯着我。
对视一阵,我放下镜子,转目看向窗外,天上皎月莹白,人间灯火通明,驿站的夜景丝毫不输宣城,我起身道:“我下去逛逛。”
第080章 驿站
拉开房门,对面的房门也刚好打开,杨修夷一袭墨袍,丰神俊朗,黑眸落在我身上,浮起笑意,说出来的话却惹人讨厌:“终于不人不人,鬼不鬼,男不男,女不女了。”
我立即还嘴:“就你像人像鬼,像男像女!”
湘竹掩唇笑出声音。
杨修夷剑眉一拧:“你迟早死在这张嘴上!”
我哼一声:“要不是你本事高,你也会死在你那张嘴上!”
他阴阴一笑,心狠手辣:“还知道我本事高,再说一句试试?”
“怎么,说不过要动手吗?”
“能动手的我干嘛要废话?”
我鄙视的看了他一眼,朝楼梯走去。
“你去哪?”
“要你管。”
他尾随而来,和我一起下楼。
步出客栈大门,一阵清风迎面而来,夹带着芳草泥土和食物的香气。满目人影车马,喧嚣吵闹着,那边的客栈,商铺,车马行附近摆满了烤肉摊和糕点摊。
我在一个泥人师傅前停下脚步,杨修夷站在我一旁,忽的捡起一支白色小兔递来,淡淡道:“你若有它一半温顺就好了。”
小兔有股清甜泥香,通体白色,耳朵小巧可爱,垂在脑后,脸上点一双红睛,乖巧雪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