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区最有名的烟花巷在安皓长街的最东边,我自然不去寻花问柳,但那边有一条极热闹的小吃街和非常闻名的星光湖畔,我便带呆毛去了。
手里提着呆毛喜爱的几盏小灯,它手里也提着一盏,还抓着好几串羊肉串,下面悬着一壶小酒坛。
满满当当,都是东西,我只得又寻处小摊铺让它先吃饱喝足一下。
等得着实无聊,我看到远处一个灯笼铺,便跟呆毛说了声,起身过去看。
呆毛喜欢小灯盏,尤其偏爱小动物的,摊子上的几盏雪兔灯形态不一,一旁狐狸和小牛模样的也怪可爱。
选了半日,还未选好,我提着盏小狐狸灯盏左瞧右瞧,身旁不知何时走来的人,清冽嗓音淡笑:“若是喜欢,都可以买去啊。”
我转眸看去,庄先生一袭白衣翩翩,笑得温润正派,眉眼全是灯笼倒映出的璀璨,清冷气质添了丝人间烟火。
我的兴致顿然全无,说道:“阴魂不散。”
“我是没有阴魂的,“他笑着提起一盏灯笼看着,“我极少会遇到危险,若真到丧命那一步,那必然是我难以招架的灭顶之灾,死后也定魂飞魄散,所以,我哪有阴魂呢。”
话里仍带笑意,说得轻描淡写,极其无谓的模样。
“不对,“他这时又道,朝我望来,“也是有的,对小姑娘你魂牵梦萦的魂。”
我撞进他的视线,含着笑意的这双眸子,深邃深情,满是灯火。
我大概已习惯他的厚颜无耻了,故而我表现的极其淡定,没有半点猝不及防。
“哦。”我说道。
“小姑娘,“他淡笑,“你这样,我真的会很伤心的,谁不是血肉之躯呢。”
“那你伤心了,又要怎么办?若这世上有一万个人喜欢我,我是不是得满足这一万个人的喜欢?”
“你不尝试下对我动情,怎知我未必赢不了杨琤呢?”
“哪有什么输赢,“我垂头继续看着手里的灯笼,淡淡道,“是感觉。”
“不管输赢还是感觉,小姑娘,你便试一试我吧。”
我皱眉,觉得这个人真是病的不轻。
他忽的抬手,将我的灯笼轻轻夺走。
我目光随着灯盏望去,他反手背在了身后。
我抬眸看他,不悦道:“我试不了,你对我不真诚,第一关就过不了。”
“真诚?”他低笑,“几万年了,我心心念念仅你一人,怎会不真诚呢?”
“哦,那几万年之前呢,我是谁,为什么你要找我几万年?”
“小姑娘,“他揉揉眉心,“这个问题,你大可去问杨琤,何苦来为难我。”
“呵呵。”我冷笑。
不再挑挑拣拣,我自小摊上随意提了一盏小灯,付钱离开。
他跟上来:“杨琤待你也不真诚,为何你这么偏心?”
“与你何干。”
“真的不愿考虑下我么,“他忽的伸手拉我,“小姑娘。”
这是他少有的直接上手拉我,我尽力忍着,才没将他甩开。
身子被他带偏过去,我咬牙说道:“这里人多,我不想对你动手,但也请你自重。”
“你真不愿随我去昆仑吗?”他深深看着我,目光带着哀求。
“你!”我气不打一处来,“你好歹也是德高望重之人,怎么在我跟前就偏偏不带脸皮,松开!”
话音方落,他变戏法似的,以极快手法和动作将我脸上的面具给摘掉了。
我一愣,忙伸手去夺,他仍抓着我的臂膀,另一只手将面具藏去身后。
“庄先生!”我怒道,“别逼我!”
他的目光像是凝在我脸上一般:“小姑娘,当真一点机会都不给我?”
“你有病吗!”我伸手去夺面具,又被他躲开。
身旁已有不少目光望来,我头发是简单挽着的发髻,他摘我面具的动作略大,直接将我头发彻底弄散,晚风一吹,全往后面散去。
在街头争闹实在没有意义,左右面具也不是太贵重的东西,他要我干脆给他。
我用力挣开他的禁锢,转身朝呆毛走去:“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腰肢却一紧,他猛的从身后将我抱住,紧紧圈在了他怀里,跟强硬的力量相比,他的语气格外轻柔:“小姑娘,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他的胸膛贴着我的后背,并未如他外表所见的瘦弱,极其结实,他飞快跳动的心跳声清晰传了过来。
我握紧拳头,忍无可忍。
“你我之间还有解不开的纠结,不可能再也不见,“他声音压低,“便当我求你,给我三日时间与你相处,可好?”
“松开我,“我咬牙,“我数到三。”
“数到三了你会如何,要在这里对我动手吗?可你知道,我从来不在乎其他人,他们的生死我根本不放心上,若真要动起手来,他们就算死了,我也不会眨眼。”
“一,“我沉声说道,“二。”
他反将我拥得更紧,甚至俯首下来贴着我耳边的发丝。
根本不用数三了。
我忽的张开嘴巴,“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附近所有人都被我吸引注意,他似也被惊到,我哭得越来越大声,眼泪掉不出来,可是哭声惨绝。
他果真走上前来要看我,就趁这松懈功夫,我以真气将他用力推开,一手夺回我的面具,同时扬手在他脸上落下极其清脆的耳光。
他个头高过我很多,抬手捂着脸,拢眉看着我,还是那个我受不了的眼神:“小姑娘,你……”
我抬脚离开。
第497章 去意已决
穿过人潮,回来呆毛捧着碗臊子面在吃,我将灯盏放在桌上,并不打算同它说发生了什么。
街上熙熙攘攘,满眼繁华,交辉的灯火在我眼中渐渐变成一个又一个金色的模糊圆晕,思念便在此时野蛮生长,好想杨修夷。
“主人。”呆毛忽的小声说道。
我回神,有所感的看向一个方向,庄先生提灯止步,拢眉望着我,左边脸颊上浮着淡淡的红。
“小姑娘,是我失礼了。”
“不接受,“我收回视线,“你不要再在我面前出现。”
“你说我待你不真诚,“他轻轻一笑,“眼下我说一个地方,不知你会不会去,那地方与你渊源颇深。”
我朝他看去。
“在抚沉江,“他微微笑,“叫相境枯春。”
“咔嚓“一声,呆毛忽将手中筷子捏断。
“呆毛?”我说道。
“小姑娘,你若不识路,我可以陪你去。”
“不必了,“我自筷筒中取了双新筷子,以手帕擦拭,递给呆毛,淡淡道,“我自己去寻。”
“好,“他弯唇,“看来你是想去的,那么多余的没有要问我了的吗?”
我不说话了。
安静一阵,他笑着轻叹:“唉,小姑娘。”
因他一闹,我和呆毛的玩兴都大减,连星光湖都不太想去了。
在附近又买了些小吃,呆毛说想回去,我点点头:“那便回去。”
一路回家,庄先生不紧不慢跟在后面二十步外。
我和呆毛一致当他不存在,等进了店后,我竖着耳朵去听,好在,他没有要进来的打算。
呆毛异常沉默,我将它的面具摘下,它下垂的眼角无神地耷拉着,跟出门时的熠熠生辉完全不同。
“饿吗?”我问。
它看我一眼,垂下头去:“我不喜欢这个姓庄的,我讨厌他。”
“我也不喜欢。”我说道。
“那,我们明天还去嵯峨岛吗?”
“去的,“我皱眉,“呆毛,你知道抚沉江和相境枯春,对吗?”
本以为它会犹豫遮掩,它却点了点头,有些有气无力:“嗯,呆毛知道的。”
“那你可以带我去吗?”
“我不想,“它轻叹,“可是我知道,就算我不带主人去,主人也会自己去,那便不如我带主人去。”
我蹲下身抱住它,认真说道:“谢谢呆毛。”
“主人不问我为什么不想带你去吗?”
我摇头:“你不愿说,我不问。”
“谢谢主人。”
自我回来后,热水是时时备着的,我沐浴完回房,准备入睡,房门忽被人丢了一粒石头。
门前躺着一封信,信上所写的小姑娘,让我想将这封信当场撕掉,但思及抚沉江和相境枯春,我忍了下来。
回屋拆信,却没有半字与抚沉江和相境枯春有关,是一封道歉信。
实难想象我去年还奉为前辈,满心崇敬钦佩的昆仑高人,是这样一个人。
我摇摇头,将信搁在桌上,回床睡觉。
隔日很早起来,着手整理行囊。
来时空手,离开也没多少东西可带,反倒是呆毛的东西较多。
我将它的新衣裳,还有它喜爱的一些书和资料,连同练字用的纸笔和一些它爱吃,又耐储存的小吃放在一个小箱子里,让玉弓交给南松先生,再由南松先生转交林包伟和宋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