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自然是我瞎编的,不可能再有人能取得九头蛇妖之心了。
当年我还在安生湖底时,庄先生曾以趋峟引魂阵引出过九头蛇妖,但那心脏被行言子偷走了,不过他不是吃了,而是拿去做了阵法,仅用了一次。
后来烛司杀了一只,再就是拂云宗门上的那两只,一只撞山壁而亡,一只被杨修夷砍死,两只一起被人丢入了红莲之火,尸骨无存。
若十巫也想取得九头蛇妖之心,那必会在天下引起不小轰动,能压下这轰动的只有朝廷,而不是在野的十巫。
再者,为了一个我,十巫也犯不上涉如此大的险去对付九头蛇妖。
毕竟我于十巫,有则佳,无也可。
丁若元同样换上严肃容貌,道:“那她现在去哪了?这与你要去捉龙有何关系?”
我冷冷一笑:“那几头杂龙是兴不起什么风浪,可你别忘了,它们有个本事是谁也比不上的。”
“什么本事?”
“腾云驾雾。”我眉眼变得严厉,“田初九那贱人,她去溟海了。”
“溟海……”丁若元低低重复,抬起头来,不掩喜色道,“那我们现在就去捉龙!”当即跃上车来,手中长鞭一挥:“驾!”
我飞快扶住车厢,差点没摔出去,叫道:“你没有自己的事情了吗,我不想要你跟我争功的啊!”
他哈哈大笑,没有理我,扬鞭越发的狠:“驾!”
我踉跄稳住身子,转眸看向车窗外,草野疾飞而过,昨夜暂宿的小村在渐渐升起的晨光里越来越远。
我轻轻叹息,究竟是因为跟卿萝呆一起久了,还是历世太多?
我如今这演技,真是好的连我自己都佩服了。
第399章 死后鞭尸
南州有城十七座,海线极长,我们行往东南,半日功夫便见得到绵延的海岸。
黄昏从长山狭道出来,所经村落乡田狼藉,安静无人。路上散落着许多衣裳和首饰,能想象得出经历过怎样的混乱恐慌,但值得庆幸的是没有见到一片血渍与残骨,这里的人应该都是闻风而逃的。
晚上马儿需要休息,在一个村子里停脚三个时辰,隔日继续赶路。大约未时,我们终于赶到侯泽一带。
天色清碧,卷云浩浩,花影映在水光上,细细碎碎,随风而摇。
我们没去侯泽城,绕辰生岭旁的大路直接去海边,行到地图上所标注的竹石群山时,丁若元蓦然勒马。
我掀开车帘,视线尽头的山坳下阔长至天边的屋舍一片焦黑,梁倒木歪,绵延出去的田地上庄稼被踩得一塌糊涂。
“那里能住多少人?”丁若元忽的问道。
“至少五个村子,两千户。”
“那些畜生没这么大的本事。”他声音变低,似自言自语,“它们发生了什么。”
天边传来鼓噪声,我抬起头,数千只青鸟扑翅飞来,在高空黑压压积沉一片,朝北方而去。
阳光照着冰冷焦土,远处河道冰水潺潺,耀目灼眼。
“走吧。”
丁若元回手提缰,就要扬鞭时我叫道:“等等!”
“怎么?”
我跳下马车:“你去吧。”
他浓眉微扬:“你不去?”
“我用得着去?”
他微顿,而后干笑了声:“也对,对付这种畜生也用不着你。”
“我去那边等你。”我指了指一条河流。
“不用。”他也跳了下来,“你在车上等我,我很快回来。”
他转身就要走,脚步一停,顿了顿,回身来解马绳。
我一愣:“你干什么?”
他头也不回,淡淡道:“那么远,我当然骑马去。”
“可你……”我的话音止住。
我本想说难道你不会提息跃空么,反应过来才记起,他如今是姓丁若的。
他看上去年纪不大,与我不相上下,这种岁数除非天资绝顶,身骨奇佳,否则哪能做到一纵百丈。
但他方才那习以为常,转身就走的模样,他是做得到的。
欲盖弥彰。
我忽的想起云晋城外那个断流阵,断流阵有很多种,石阵所摆的只能拦拦溪流小道。但往大了的去,若有足够修为,排山倒海也能扛得住。他当时故意不为,是怕自己收不住势吧。
难不成,他真是万珠界的?
同原清拾一样,其实已经好几百岁了?
丁若元骑马走了,车厢支在一块磐石上,我没有上去,坐在一旁,捏着树枝在地上勾勒描画。
其实我挺想同去,着实想看看那些人究竟将侯泽祸害成何种模样。但我怕自己会不小心受伤,什么都可以遮掩,我的血却不行。
而且擒龙并没有说的那么简单,我现在还没确定这个丁若元是否真的是万珠界的人。就算是,他的真实本事如何,倘若闯出什么祸,一大堆可怕的应龙追来,那真是连逃命都来不及。
树枝划过泥土,被我割出许多块,一一罗列排布着巫阵。我仔细算了下踏尘岛的大致方位和身上剩下的小竹筒,然后我起身将车帘撕下,去附近闲逛。
野草遍地,古树满山,这里土壤肥沃,但我能用得上的东西却乏善可获。
折了些桃木和短歌枝,再在河边挖了点湿泥和小衍草,我不敢再逗留,捡了一袋石头后便回去原地。
天色已大黑,墨云遮了日光,四边风声强烈,整个天际暗沉如死水。
丁若元回来的比预期要晚,自我听到动静回头到他出现在我跟前,前后不过眨眼一瞬。
应龙落下,巨大的双翅轻后,转眸朝我看来,鼻息轻沉,山地都像微颤了一下。
我松动了下冻僵的手指,抱着包袱站起,有些愣怔。
这条龙的灵息太强大了,连我这样的浑浊神思都能感受到它体内所蕴的强盛灵力,可是它分明不是一只纯正的应龙。它的体型不及烛司大,长约十丈,耳廓状如鲛鳞,色如着彩,身上的龙鳞即便在这样昏暗的天光下看去仍毛糙无比,不见一丝光滑。
半龙半鲛,是为曲魉,且岁数不大,可它的灵气,连烛司都不及它十分之一。
丁若元立在龙身上,淡淡道:“上来。”
站得笔直,气息很足,面孔光洁,没有丁点负伤。
我问:“它听得你话?你怎么做到的?”
他看向前方:“这你不用管,上来就是。”
我望了圈,走到龙尾处,爬上一块磐石往龙尾上跳去。
龙尾一颤,应龙回首冲我暴怒厉吼,山林俱荡,我紧紧抓着它的鳞片,几乎要被甩出去。
丁若元冷笑:“怎么,你连这点本事都没?”
我稳住身子,小心站起,一步步往上走去,到翅膀旁时,我趴在龙身上,将勒马的绳子一圈圈缠在应龙左翼的几片龙鳞上,很是吃力。
应龙越发暴躁,我极力稳住身子,而后拉住绳子在龙身上坐下,道:“走吧。”
“怕掉下去?”丁若元隔着两丈之远,回头看我。
我这才意识到我有多么信任烛司,即便她曾经丧心病狂的将我抛起再接住。
我冷声道:“我受了重伤,你难道一直没看出来?”
他嗤了声,回过身去。
应龙展翅,翼下之风啸来如浪,我俯下身子,耳边风声越来越大,如鼓如躁。
应龙跃上大海后停驻高空,视野一瞬千里,头顶星子闪烁,身下海浪滔滔。
丁若元的声音传来:“在哪?”
头发被吹的乱飞,我抬眸望了圈,用尽力气喊道:“往东南!”
应龙伏身游去,双翼大开,远处月色浟湙,长空清迥。丁若元仰起头望着天上星云,头发亦被海风吹乱,一身布衣在风里瑟瑟吹着。
应龙回头冲我道:“就一直往东南吗?”
第一次听它开口,果真是个没长开的童音。
我大声叫道:“我没喊停,你别停下!”
丁若元始终立在那,微抬着脑袋,闻声没有动静。
风呼呼的吹来,越发寒冷,我缩成一团,紧紧拉着绳子。
一纵不知几千里,我怀里的逐鹤尺微颤,我叫出声:“往南!”
视线尽头渐渐出现一点白芒,应龙速度微停,似有犹豫,丁若元厉声喝道:“给我快点!”
应龙应了声,游了过去。
白芒越盛,靠近才发现,那是一团盛大的灵气,将整座踏尘岛缠于其中,宽百余里。
灵气强盛的可怕,直逼我心肺,如此看来,侯泽发生的事情当真与这踏尘岛有关了。
应龙跃然而去,在上空盘桓,看不见岛上绿荫和阡陌畦田,但隐隐有古老曲调被风声带来。
应龙俯身往下,视线穿过白烟轻尘,底下山峦高耸,西边是广场街道和起伏的石墙矮房,东南两面是他们的坟场。
那些曲调从坟场传来,许多人跪在那边,坟场正中,大地皲裂,如久旱瘠土,空气中一股很浓的紫云花液香气,而看清吟唱曲调的人后,我顿时睁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