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猛地涌上一抹辛甜,我没忍住吐出一口血来,将在后打坐的风辞吓了一跳。
“臭丫头怎么了,别是想讹我吧。”
还真是挺意外的,我竟然从这厮的眼中看到一抹担忧。
我捂着胸口,随意抹掉唇角的血渍,混不在意:“没事,跟你一样,一次消耗太多罢了。”
身为司纸地仙,灵力最为薄弱,战斗力更别提了。
我们从一出生,便注定了要与笔墨相伴,老爹说,这便是我们的身家性命。
每个纸仙都拥有一个血槽,只是各自的量都不一样,将那血滴注入笔墨,便能化墨为刃,拟物为灵。
只是,这个血槽,每用一次便少一次,还会对身体造成极大的损害。
本来是不想用的,可那场雾实在太费墨了,根本没留下一点供我画一只飞鹤。奈何牛先吹出去了,总不能让讨厌鬼把我看扁吧。
不过些许日子,我便连着取了两次血滴,不难受才怪。
但这些,我才不会告诉风辞,万一他抓住我的要害,日后寻到机会利用我这能力可怎么办。
风辞摇了摇头,撇撇嘴,指着我道:“你这眼珠子一滴溜溜转,准没想什么好事。”
我白他一眼,纸鹤突地晃荡一瞬,我便被颠到了某人怀里。
“哎哎哎,你干嘛?”
我趴在他身前,紧紧抓着他的衣裳,闷闷说了句:“那个,我有个事情,没跟你说。”
风辞暗中用力将我掰开,皮笑肉不笑:“你说话归说话,倒是把爪子挪开。”
话落,纸鹤又开始颠簸起来,失了方向的鹤,开始左摇右晃,四野撒欢,像是一匹脱缰的马。
我俩惊呼一声。
风声很大,将我掀翻在侧,我攥紧了纸鹤的身体,看向同样身形不稳的风辞,这才稳住气息大喊道。
“我忘了告诉你,就是我这纸鹤它飞不了多久,只能维持一刻,现在时间差不多了,说不准马上就要掉下去啦。”
风辞现在的表情不知该用什么来形容,只听他愤愤道:“什么!你到底靠不靠谱啊。不会是为了把小爷丢下去,故意整蛊吧。”
“我倒是想整蛊,可我也会掉下去的啊,我图什么啊。”
“你怎么不早说呢?”他有些无奈。
我有些委屈:“我也没办法啊,纸仙本来就很弱的啊,我尽力了好吧。”
纸鹤已经不受控制,降落的速度越来越快,风辞最后挣扎着:“这要在哪里落地?”
我扯出一抹苦笑,朝他喊:“我也不知道,山川、河流、峡谷或者平原?随缘吧!”
而后纸鹤逆风倾覆,我闭着眼睛尖叫着,只祈求落地的时候稍微平稳一些,留我一条小命。
突然一道蓝光闪现,后颈陡然被人揪住,于半空中转圜片刻后,稳稳当当地落在地上。
失重感消失,我缓缓睁开眼,看到身侧的人,庆幸自己还活着:“又得救了呢。”
担心他将我丢在地上,赶紧抱着大腿站起来,嘴里不满:“你早说你会御剑啊。”
我嘟嘟哝哝:“白白费我一滴血。”
“臭丫头说什么?”
对上他毫无善意的眼,我嘿嘿一笑:“我什么都没说。”
“现在咱们……”
“谁跟你是咱们。”风辞拽拽地。
我顿时无语:“不是你怎么又这样啊。”
“你可别觉得顾百厘跟葛瑶现在好了,咱们找不到太子殿下,他们两个也得跟着遭殃,到时候你心心念念保护的花神,准没有好下场。”
风辞被拿捏的死死地:“你想怎样?”
“当然是找人啦。”我拍拍背包上的土,掏出那张姻缘纸,“先前我给欧阳传信的姻缘纸被她特地折成了姻缘符,还贴身佩戴的,本来还想找个机会解开,谁知道现在竟派上用场。”
“那你刚刚在画舫怎么不说?”
“时间紧迫嘛,哪里来得及,就算来得及,不逃走还要等着他们来抓吗?”
风辞盯着我的手:“那你快写啊。”
我撇了撇嘴,朝他耸肩:“都说了嘛,没墨啦。”
所以当务之急,我们需要先去准备物资。
可这荒郊野岭的,东南西北都难找,我实在没什么招了,遂尝试性地问了一句:“你不是能御剑吗?”
“不能。”
吼,傲娇的嘞!否定得可真快。
“可你刚刚不是嗖的一下,剑就飞起来了。”
“这是灵器护主,若非刚刚生死一线,凭我现在的灵力,如何能使唤得动它。”
我忍不住挖苦他:“咦~哪个主人像你这么没尊严,柔弱不能自理的时候还得被自己的法器拿捏。”
风辞不乐意了,捂着腰上的佩剑,宝贝极了:“小爷自己的剑自己惯着,你管得着嘛。”
“得得得,您命中犯剑啊!我管不着,那你大概什么时候能恢复啊?”
“不知道。”风辞黑着一张脸。
吼,坦然得嘞!
我认命地闭了闭眼,微笑:“好吧,那咱们只能徒步咯。”
也不知道落在哪个深山老林里了,这么大,四周都一样黑,随便朝着一个方向闷头走,走着走着,我便跟不上了。
望着风辞那好似啥事没有的背影,我合理怀疑他受伤什么都是装的,要么就是早就好了却故意不告诉我。
我恶狠狠盯着他后背,挥了挥拳,再也忍不了。
“喂,你走慢点行不行啊。”
“矫情!”他虽这么说,但脚下好像确实没那么快了,而后停了下来。
我气喘吁吁:“咱们……大概也走了……有两个时辰了,歇一会吧。”
风辞抱臂斜靠在前面那棵树上:“快到凌晨了,这山里说不准有狼,那玩意儿最喜欢趁着人们还没睡醒的时候出没了,听说会将人嚼的骨头都不剩,惨呐!”
我向来怕虫蚁走兽,他这么说便瞬间觉得远处黑漆漆的林子里有什么在盯着,心里直发毛。
“我……才不上你的当,你也别想……吓唬我,我本体是纸,根本就不好吃。”
他声音懒洋洋的,眯眼道:“好不好吃不知道,不过磨爪子撕成片片应该挺好玩的。”
“你快别说了。”
我当即快走两步紧紧跟在他后面,就算有什么凶兽袭击,也得拉他给我挡灾。
听他轻笑出声,觉得很没面子:“笑屁啊。”
他道:“胆小鬼。”
天色破晓的时候,面前终于出现了人烟。
我简直要喜极而泣,张开双臂迎接这久违的希望:“终于有人了,太不容易了。”
走了一夜实在是又累又饿,遂先去街坊上填饱肚子。
吃饭的时候,听到旁边一桌在谈论什么,我便顺耳听了一道。
那人说,昨天看到空中一对仙侣,乘仙鹤赏月赐福人间呢,好多人磕头跪拜乞求神仙保佑幸福美满。
只是,还没磕完头,两位仙侣便一言不合打了起来,仙鹤都被殃及,径直从天上坠了下来。
因此,好些人感叹,原来神仙眷侣也不是朝夕和睦的,纷纷表示再也不信世间有情了。
我险些呛住,与风辞大眼瞪小眼,尴尬极了。
这世间不知又要因我的无心之失,折了多少对有情人啊,心里默念罪过,只乞求月老公公万不要因此怪罪与我。
饭后风辞摊开手,一副我不付钱就不走的架势,声称是我把他的钱都骗光,身上一文都没有。
我极其不愿地掏钱结账,心里在先前他欠我的账上又记上五文钱。
一个包子一文钱,他吃了我两个,其余的算是利息。
去文具店买了一块砚,我便立即给欧阳写信,她那边回复很快,想来并没有失去小范围的行动自由。
得知她当前的位置,叮嘱她稍安勿躁,这便动身去救人。
然而这丫头却说不用担心,她在那里还挺开心的。
我心想这丫头莫不是落水坏了脑袋,怎么清醒着说胡话呢,被人于王宫养心湖暗中掳走,她竟还说高兴?
我再三追问,得知了缘由。
她说救命恩人好像是萧公子,本要带走的是丞相府的顾百厘顾小姐,奈何阴差阳错不知怎么湖中只发现欧阳一名女子,便掳错了人。
欧阳在宫中过了十几载的安生日子,突然有一天意外进了贼窝,不仅被认错了,还不能跟对方说明白,她觉得特别刺激,已经兴冲冲地代入自己女英雄的人设了。
欧阳还说那位萧公子定是被胁迫的,她要感化并且策反对方,而后联手把这窝反贼给一锅端了。
我眉心直跳,头疼得厉害,再三把那句“稍安勿躁”重复了七遍,方才停笔。
我赶紧催促风辞:“快走,再晚怕是要出意外。”
风辞看着我俩信件记录,发问:“这萧公子是哪个?”
“我哪里知……”话说一半,我突然顿住,表情严肃起来,“等等,你这是个好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