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李青壑一言不发,但那颗心已然姓了司马,谁都能看透。
严问晴抬眸冲他柔柔一笑,道:“天色还早,壑郎愿陪我玩个游戏吗?”
李青壑满口应下,乐颠颠随她入主屋,见严问晴从妆奁里取出一枚玉骰子,他笑道:“好啊,叫娘知道你偷藏这个,定要罚你抄家法。”
严问晴歪头睨他一眼,淡声问:“那壑郎可会告密?”
李青壑到嘴边的“不会”忽然刹住,他带着几分狡黠问:“若我说会,你拿什么收买我?”
严问晴不答。
她素手握住骰子一翻,两手背于身后,约三息后将两个拳头送到李青壑面前:“来玩藏钩,我若赢了,你不许将此事透露给夫人;你若赢了,我悉听尊便。”
李青壑心念一动。
他垂眸仔细观察着两个紧握的拳头,距离近到能看清粉白的皮肤下细细的孙络,李青壑抿了下唇,撇开眼。
严问晴也不知他拿出什么神通,看了这么久。
但不管李青壑有没有找到什么端倪,以严问晴的快手,胜负只在她一念之间。
李青壑仰起头。
事实上,他什么端倪都没发现。
这时候李青壑满脑子都是——这手真好看,白白嫩嫩,有一点好闻,香气还挺熟悉的,握成拳的时候大小看起来他一伸手就能包住,摸上去应该软软的……
他仰起头,只是因为突然觉得鼻子有点发热。
“如何?”
严问晴在旁催促。
李青壑的脑子现在没地儿思索玉骰子可能在哪只手,胡乱指了一只。
手掌摊开,掌心当然是空的。
李青壑却只瞧见她手掌比手背更多几分粉,掌纹清晰利落,掌心比手背更有肉感,如果捏上去……
“还请壑郎信守承诺,莫要出卖了我。”
李青壑也没空再继续方才的玩笑话,魂不守舍地点点头。
“还玩吗?”
“……玩。”
严问晴纳闷地盯着李青壑看了几息,总觉得他的模样怪怪的,好像脑子里突然被其它没用的东西塞满,导致无力思考别的,所以变得有些呆滞。
不过傻点好。
就欺负傻子想不到她出千。
于是第二局李青壑理所当然地又输了。
严问晴笑得像只惑人心智的狐狸,悠悠道:“壑郎这一次要输给我什么呢?”
李青壑的喉结一滚,没吭声。
“为我折一枝晚梅吧。”严问晴指了指庭院里。
虽已开春,还有几枝梅花赖着春朝不肯走,不幸遭了这二人游戏的难,被急匆匆跑出来的李青壑薅下最艳丽的一枝,又三步并两步跑回屋,递到严问晴面前时,花瓣尚且巍巍颤抖着。
严问晴将这枝梅花插到瓶中。
她转身时,李青壑的目光便正大光明地落在她身上,云鬓、皓颈、削肩、细腰,梦境里柔软的怀抱悄然浮现,他的鼻尖似乎嗅到一缕发香。
待晴娘看向他时,李青壑立马若无其事的转头。
她只当这是李青壑行坐不定的蒙童之象,忽略过去,叫他伸出手,把玉骰子放在他的手心:“让我来猜猜看。”
事不过三。
欺负傻子也不能这么欺负。
玉骰子被严问晴握久了,沾染她的体温,落在李青壑的掌心,明明只是温热,倒像刚从火炉里拿出的栗子,直直灼到他的心口,叫这颗心似正放在小火上炙烤。
李青壑反而攥紧罪魁祸首。
他将两只手重新伸到严问晴面前,眼儿却紧盯着她不放,攥成拳的双手因严问晴俯身细看的靠近微微颤抖。
严问晴观察几眼,便胸有成竹地直起身。
“左手。”她淡然吐出答案。
李青壑看到她说话时有个难以察觉的挑眉动作,是因自信产生的一点儿得意,若非他的目光一直钉在严问晴身上,恐怕也很难发现这细微的变化。
因这个发现,李青壑有种拂开浮尘窥见一丝明珠辉光的感受。
他赶紧收敛神思。
手掌打开,玉骰子安静地卧在他的掌心。
“我又赢了。”严问晴笑着拈起骰子,又随口给李青壑递了个台阶,“壑郎是故意让着我吧?”
李青壑今儿转了性,也不嘴硬要强,收回手捏紧拳头道:“我猜不到。”
“输了就要受罚,”严问晴瞧他这副不服气的样子,又起了坏心,“不如……你叫我一声姐姐?”
李青壑猛地抬头。
严问晴本就长他三岁,只是因李小爷本就不喜这桩婚事,大家对这个事实心照不宣,平时甚至会刻意回避这件事,免得伤了小少爷素来膨胀的自尊心。
但现在严问晴偏要戳他心窝。
就是要逼这臭小子老老实实叫她一声“姐姐”,杀杀他的气焰。
见他冲自己怒目而视,唇瓣翕动半晌吐不出一个字来,严问晴心满意足,见好就收道:“若做不到,且饮一杯酒做罚。”
严问晴刚吩咐竹茵取一壶酒来,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带着些颤意的轻呼。
“姐姐。”
严问晴愕然转头望向李青壑。
虽认识的时间尚短,严问晴却是知道这家伙极好面子,心下纳闷:又不是不会喝酒,何必如此,莫非把我那句做台阶的话当作激将了?
殊不知李青壑方才半天说不出话,实是因为激动。
此时此刻,李青壑的胸膛被一种带着几分豁然开朗的莫名情绪塞满了,他想——我拿晴娘当姐姐,所以亲近她那不就是天经地义。
一定是因为这样。
他是家中独子,表亲在京兆,一年见不得几回面,堂亲仰仗李父鼻息,待他尊敬有余,亲近不足,是以他从来缺少兄弟姐妹相处。
甫一遇见严问晴,她沉稳温柔、细致体贴,自己拿她当姐姐,所以总想赖在她身边。
太正常不过了!
李青壑觉得自己真是聪明绝顶,一点就通,竟能将前些日子那番纠结的心绪看得如此透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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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李二狗苦恼:为什么我会梦到抱抱晴娘呢?
作者:当然是因为你喜……
(“砰”一声被突然站起的李二狗撞飞)
李二狗恍然大悟:一定是因为我把晴娘当成姐姐了!弟弟想让姐姐抱抱那不是很正常吗?
作者趴在地上点头:行,我看你后头想亲晴娘的时候找什么借口。
为了合理化龌龊思想,连“姐姐”都叫得出口,臭不要脸!
另
晴娘讲的故事要划重点。
狗子敏锐抬头:难道说,晴娘在外头不止一条狗?
晴娘温柔微笑。
作者:关你什么事?你不是“弟弟”吗?
救命,疯狗咬人啦![爆哭]
第28章 避答两盏酒,晓意一厢心 反正我也不喜……
李青壑被严问晴惊诧的目光盯得赧然, 磕磕巴巴道:“我真心拿你当姐姐,日后……日后……”
一开始严问晴确有些诧异,但想起新婚夜里他那番“拜把子”的戏言, 倒与他今日这番话暗合, 莫非他真是把自己视作姐姐了?
再转念想, 做他的姐姐也没什么不好。
省得烦心他有没有在外头藏人。
于是严问晴笑道:“好, 那你可要敬重我这个姐姐。”
李青壑闻言突然闭上嘴, 不答话了。
这不是他自己求来的吗?严问晴应他的话他反而不做声,真是怪哉。
严问晴懒得琢磨他难以预料的心思,摩挲着手中的玉骰子问:“还玩吗?”
“玩。”
严问晴握紧骰子, 眸光闪烁。
李青壑又“猜错”。
她望着李青壑, 好一会儿才缓声问道:“壑郎, 你可有心上人?”
李青壑一怔, 下意识高声否认:“没、没有!”
见他眼神飘忽, 显然心虚得紧,严问晴看在眼中心下已经了然,依她所想递个台阶揭过此事便罢,今日也许是喝了几杯果酒, 头脑有些发涨,竟追道:“要说实话哦。”
李青壑犹豫半晌, 觉得脑子实在乱极,嘴巴里又像塞了一大块糍粑全出不了声,他拿严问晴当姐姐, 所以他是绝对没有心上人的,可当着严问晴的面,他又没法笃定的说下去,闹不懂、闹不懂, 最后实在耐不住,李青壑干脆不去想这事,抄起竹茵刚刚端进来的酒杯一饮而尽。
没有便是没有,偏要以酒代罚,更是欲盖弥彰。
严问晴暗道:不过想借此堵我的话头,免得我再追问下去。
她心里有些不舒服。
但想想也没什么大不了,李青壑若是真的把自己当姐姐尊敬,那他的心在哪里她也不必去管,不过这个人一定得放到她眼皮子底下,以免节外生枝。
严问晴吐出一口浊气,笑道:“再来?”
一直叫他输那可太明显了。
严问晴放了一回水,叫李青壑“猜中”骰子在她哪只手里,李青壑好像没想到自己能赢,笑着要开口,忽然又把嘴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