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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做上神很久了_八月于夏【完结】(66)

  此时便有一团灿烂无比的焰火在自己祖窍里炸开,灵光漫无边际地朝虚空处蔓延, 所过之处生机渐起,春意盎然。

  乍眼望之,只觉六合无极,寰宇浩瀚。位于这天地最中央的,乃是九株参天古树的虚影。

  其中一树的虚影最为凝实,却有枝无叶,枯枝直指天穹,擎天而立一般。

  怀生一眼便认出这株死气沉沉的树。

  她开心窍之时,曾见过这树。

  只她开心窍时见到的那树枝叶葳蕤、生机勃勃,与眼前这满是死气的树有如云泥之别。

  但她就是莫名笃定,眼前这树便是当初那棵树。

  怀生来到树下,抬手轻触树身,刹那间风起云涌,金石声不绝于耳。很快便有一团灵光凝于树心,炸裂成无数细丝,朝天地两极而去。

  灵光冲向树梢之际,一道惊雷声骤然响起,震得怀生元神一颤。

  惊雷声响起的刹那,长遥山北望宫,面容俊美的神君倏然睁眼,朝窗外望去。

  只见天地苍茫,山杳雪皎,绵延于北瀛天的千峰万岭银装素裹,如一条冰龙沉眠在长遥山之下。

  守在殿外的刑无觉察到内殿气息有变,忙上前恭敬道:“天尊可有吩咐?”

  内殿寂若无人,那点灵息波动不过瞬息便沉寂下去。

  天尊这是又入定了?

  刑无安静垂眼,正准备悄声退下,一道冰冷强悍的神识忽从内殿漫出,越过北瀛天终年不化的冰雪朝南而去,直抵南淮天无涯山。

  神木生死独木成山,名唤无涯。

  无涯山里只有一座宫殿,正是陨落万余年的扶桑上神所居之所,抱真宫。

  此时抱真宫外,嗤嗤哐哐的浇水声、松土声伴着窸窸窣窣的说话声传入白谡耳中。白谡却充耳不闻,神识始终定在那棵枝枯叶落的神木。

  沉睡万余年的神木生死,周身遍布死气,唯余一点生机凝于树心。

  白谡的神识自上而下,从树梢到树根,一寸一寸筛查,却找不出半点异样。

  仿佛方才那一点异动不过是错觉。

  停顿良久,这道神识终于退潮般漫回了北望宫。

  神识甫一归体,窗外便飞来一只云雁。那通体雪白的云雁立在窗牗,面朝他,长喙一张一合,传出太子少臾的声音:“白谡,曱华上神如今就在太虚天。我已派人送上拜帖,请他为你卜出可破除幻魇的秘地。”

  信书已达,云雁长喙阖起,双翅一拍,顷刻便消失无踪。

  内殿恢复静寂。

  白谡面无波澜地垂下眼,长睫在眼底落下一片阴翳。须臾,耳边倏尔响起一道灵动悦耳的声音——

  “白谡,我终于找到我的天命了!”

  “白谡,你听见了吗?”

  “白谡!”

  “白谡!”

  白谡静水无波的眼眸终于起了波澜,循声望去。

  只见一盏青铜古灯的虚影悬于半空,光影之下,面容清艳的神女姿态散漫地坐在战舟里,偏头望着他,笑得眉眼弯下,仿佛寻到她的天命便是这世间最开怀的事。

  白谡不错眼地盯着她,眉心豁然现出一道血线。

  惊雷之声响起时,怀生飞快地收回了手。

  不知为何,方才有那么一刹那,她竟然有了极危险的感觉。这危机感不是来自于这棵树,倒像是来自于未知的虚空之地。

  怀生朝虚空处打量了好半晌,方撇下疑窦,转眸看向另外一株开满血枫的无根之木。

  这棵树的气息同样令她熟悉,她抬手抚触,入手是如寒潭般的森冷。

  这阵冷冽之感叫怀生愣了愣,正欲细想这熟悉感因何而来,掌心一痛,灵识突然撞进一个陌生的念头里。

  这念头内没有九树虚影,只有一片阴冷潮湿的幽暗以及无边无际的疼痛。

  等她反应过来时,庞大的天罚之力已经流窜在四肢百骸,雷火灼烧着血肉神魂,叫怀生痛得冷汗直流。

  痛也就算了,在这痛楚之下,竟然还有一阵奇怪的火气凝于脐下三寸!

  这陌生火气叫怀生忍不住皱眉,正要垂眸下望,忽然面上一暖,一双热乎乎的手硬生生地捧起了她的脸。

  她被逼抬起眼帘,对上一张清艳双绝的脸。怀生看得一怔,心说这姑娘长得还真好看。

  就是……这姑娘为何要摸她?

  摸脸姑娘大抵是热得慌,鬓发被汗水浸得湿漉漉的,嘴里不住地喊着“好热”。

  好热?

  这地方阴湿晦暗,明明是冷得瘆人。

  怀生心想她们俩一个热一个冷,不若抱一抱互通有无?

  正准备开口,她那两瓣唇竟然自己动了起来。

  下一刻,怀生便听见一道冷厉的声音在自己嘴里响起:“你若是敢——”

  怀生一怔。

  这不是黎辞婴的声音吗?!

  咬牙说出这四个字后,辞婴的声音便戛然停住了——

  在那姑娘的脸不知什么时候贴了上来,还轻轻地蹭了蹭之后。

  那姑娘贴完左脸又开始贴右脸,俨然是把她当作一块散热的冰块用。

  怀生只觉脐下那团火气烧得愈发不舒服,正要想个辙压一压,忽然一阵天旋地转,像是昏沉的意识被人强行剥离,又像是脱离了梦境般,蓦地睁开了眼。

  意识渐渐回笼,与意识一同归来的,还有那每逢破境便要犯疼的头疾。然而此时此刻,怀生却是无暇顾及她那几欲炸裂的脑壳儿。

  她愣愣看着软倒在对面的辞婴。

  就见他双目紧闭,面如金纸,唇上遍布干涸的血渍,赫然是受了重伤!

  而在他们四周,那个幽火燃就的结界并没有消散,始终安安静静地守护着他们。

  结界不散,旁人便无法进来,自然不知他究竟昏迷了多久。

  怀生心下一慌,急忙扶住他肩膀,将他靠上自己的背,背起他,大步朝结界外跑去,一边喊着:“黎辞婴!你忍着,我马上便带你出去!”

  她跑得又急又快。

  辞婴只觉自己好似坐上了一张颠簸不已的轿子,高高低低地摇晃着,晃得他愈发昏沉。偏偏一道模糊又急切的声音不停地对着他说话,叫他始终无法彻底昏厥。

  他忍着流窜在四肢百骸里的雷火,凝神细听,终于听清了那人在说什么——

  “阿九仙友!你忍着,我马上便带你出去!”

  出去?

  出去哪里?

  辞婴浑浑噩噩地想着,很想撕开沉重的眼皮,看看她是何人,又要将他带往何处。奈何周身软绵无力,只能凭借一点警惕吊着意识。

  随着她步伐逐渐加快,充斥在鼻尖的甜香慢慢消散,一阵沁人心脾的冷冽空气迎面扑来。

  辞婴被冷风刺得一个机灵,沉重的眼皮竟然挑开了一条细缝。

  狭窄的视野里,是一条细长的从她耳骨垂落至肩的墨绿发带。看见这条发带,辞婴昏沉的意识慢慢浮起一双干净明澈的眼——

  原来背着他的,是那个见到谁落难都要搭把手的傻子。

  脑中浮出这么个念头后,辞婴心底那点警惕莫名消散,强撑许久的意识终于沉了下去。

  等到他再有意识时,他已经躺在一张温暖的木床里。

  举目四顾,居然是一间极其粗陋的厢房。

  厢房里除了硬邦邦的床榻,便只得一张长木几和两把做工不堪入目的椅子。长几上烧着一豆烛火,料想是烛蜡太过劣质,那“哔哔剥剥”的杂响就没停过。

  挨着木床的墙壁嵌着扇松木窗,窗牗开了半扇,影影绰绰的说话声正从窗外传来。

  辞婴虽因天罚而变得虚弱,但敏锐的六感犹在,外头的对话自也听得一清二楚。

  便听其中一人道:“我师兄妹二人出门游历,在归云山遇见一条妖蟒,缠斗半日方将其绞杀。我师兄因而落下重伤,我只好背着他下山求医。归云山地势险峻,又恰值数九隆冬,路实在难走,好在遇见了钱大哥。若不然,我们怕是几日前便已经冻成两具雪人了。”

  这熟悉的声音不是那位葫芦红豆六瓜仙还能是谁?

  辞婴张眼望着被柴火燎得灰扑扑的天花板,不由得心想:谁是你师兄了?

  第40章 赴苍琅 以后叫我辞婴。

  厢房外除了六瓜上仙, 还有好几人在。

  其中一对夫妻正是这宅子的主人,二人乃是归云山脚下的猎户,上山打猎恰巧遇见了背着他下山的六瓜上仙。

  那猎户见他们形容狼狈又一昏一伤的,便主动带她下山, 收留他们在自家宅子里。

  辞婴安安静静地听着他们说话, 很快便听见那六瓜仙笑着说要回屋照顾师兄了。

  “好罢,等哪日你得空了, 我便带你去集市里转转。咱们归云镇虽然偏僻, 但集市也是极热闹的。”猎户娘子一副爽利脾性,说完又细细叮嘱, “怀生道长,你别只顾着照顾你师兄, 你自个也要好好休息。瞧你这几日小脸都累瘦了。”

  仙人躯体经天地灵气淬炼,哪有这般容易便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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