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叙正计算着该在哪一步输给怀生,冷不丁气机一动,身侧无声出现一道身影。
“生杀逆转,行!”
从瑶琴涌出的音杀之力如海水倒流般,尽数回归琴弦,凝成一束杀气,削向封叙指尖。
这一刹那封叙失去了对瑶琴的控制,他挑一挑眼皮,从容推开手中瑶琴,掌心凭空出现一把折扇,“唰”一下打开,硬生生接住那道杀气。
只听“刺啦”一响,折扇应声而断,封叙闷哼一声,一线血丝从唇角溢出。
怀生右手紧握成拳,刚要运转彝体功,谁知他竟如此轻易便受了伤。
行字诀破的是对方的杀招,以彼之道还之彼身,他的音杀之力有多强,反噬之时便有多强。
怀生心道方才那音杀之力分明不强,怎么他一副受伤不轻的模样,都吐血了。
举在半空的拳头一时踟蹰起来。
大比之后便要去不周山,众人比试之时,皆默契地不下死手,分出胜负便可,以免耽误对方闯不周山。
念及此,怀生散去拳风,正要问封叙是否认输,肩上蓦然一沉,一团胖乎乎的白影悄然出现,朝封叙伸出爪子用力一抓。
封叙只觉眉心一热,祖窍中的桃树虚影悠悠一晃,一片桃花瓣就要从树上飘落。
千钧一发之际,他耳骨上的骨钉骤然一亮,一根透明骨丝从耳钉疾速伸出,强行切断了星诃的探灵术。
“主子,她身上有上古魂兽。”白骨悚然道。
封叙被困在苍琅的是他真正的虚幻之身,天地间仅此一具,与真身难辨虚实。九重天里没几个神族能看出他的虚实,但传说中的上古魂兽却可用天赋神通看穿他的肉身虚实。
探灵术一被中断,星诃的身影便消失在擂台,回到辞婴肩上。
封叙眸光一转,与看台上的辞婴遥遥对视。
星诃的偷袭一个瞬息便结束了,怀生在那一瞬息里能感应到微妙的灵力波动,不由得好奇星诃究竟对封叙做了何事。
封叙与辞婴只对视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看向怀生,从来含笑的桃花眼再无半点笑意。他揩去唇角的血渍,突然笑了起来,潋滟的桃花眼微微一眯。
这轻得几不可闻的笑声叫怀生生出一丝警惕。
封叙温声道:“黎师兄的手未免伸得太长了。我本想就此认输,可黎师兄非要逼我出手,那便同师妹你好生打一场罢。”
他说话的语气甜蜜温柔,眼中却无分毫笑意。就见他手中现出一把半臂长的直柄伞,那伞以桃木做柄,再用九根白骨做伞架,伞面乃是一张画着桃花的水墨画。
骨伞缓慢一撑,伞面中的桃花仿佛活过来一般,纷纷扬扬的桃瓣从里飘出。
这些桃花瓣与先前瑶琴里飞出的截然不同,伴着琴音而生的桃瓣乃是幻术,而眼前这些桃瓣怀生却是分不清虚实。
四下里全是桃瓣纷飞,再无擂台,也无擂台下观战的修士。须臾之间,他竟是落下了一个幻阵。
封叙撑伞站在桃雨中,绯红长袍猎猎,正面无表情地看着怀生。
“怀生师妹只要能破得了我的幻阵,便当作是我输。”
脚下阵图被桃花瓣覆盖,怀生干脆舍弃皆字诀,手执苍琅剑,凝灵力于双目。
漫天飞舞的桃花瓣变作星星点点的灵光,这些灵光就像系着长线的纸鸢,尾部绵延着细如发丝的光线。
数不清的光线穿过骨伞,缠绕在封叙左腕。
阵眼就在他左腕!
苍琅剑出鞘,当即便是一道剑光朝封叙左腕劈去。
封叙长眉一挑,对白骨道:“这么快便找到阵眼,倒是厉害。”
说着转动手中伞,消失在原地。这是他掌控的幻境,怀生的剑意再厉害也伤不了他。
他的身影出现在怀生身后,只隔了数丈之距。前头少女并未回头,苍琅剑在空中变道,精准劈向封叙。
封叙再次消失在原地,他恼火于辞婴的试探,因知他看重怀生,便带了点猫戏老鼠的心态在幻境里逗弄怀生。
追逐数次后,他吊儿郎当的神色渐渐凝重。
“主子,她的速度越来越快了。几乎你一消失,她的剑便能追来。”
白骨的声音带着不加掩饰的赞叹,这幻境便是封叙的领域,他是这个域的掌控者,不该如此轻易便被人发现他的踪迹。
白骨一句话刚说完,虚空中一缕凛冽的剑意直刺封叙眉心。
这道剑意来得悄无声息,但这是封叙的幻境,这剑意逃不过他的神识,顷刻间退让数十丈,无惊无险避开了怀生的天星剑意。
却也是在这刹那,他脑中警铃忽然一响,一只温暖的手扣住他左腕,澎湃的灵力从她掌心涌出,缠在封叙五指的虚灵线“铮”一下悉数崩裂!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间,飘在空中的桃瓣倏忽无影,消失的擂台重新出现在二人脚下,结界外人声鼎沸。
“幻阵破了!”
“他们出现了!胜者是何人?”
“结果出来了吗?这是最后一场比试,莲台水镜马上便能列出这次大比的排名!”
只见擂台之上,两道身影靠得极近,其中一人紧扣着另一人手腕,似乎在说着话,奈何结界未撤,无人听清他二人的对话。
封叙垂眸瞥一眼怀生的手,微微笑道:“比试结束,怀生师妹怎么还舍不得放手?”
他用调笑的口吻说着温柔小意的话,眼底深处却闪过一丝不喜,像是厌恶极了旁人的肌肤相触。
怀生看了看他手掌,松开手,道:“那把骨伞果真是幻象。”
封叙不动声色地揉了下被她碰过的地方,微笑道:“我倒真有一把这样的伞,有机会给怀生师妹你瞧瞧。”
“不必了。”怀生抬眼看他,平静道,“你既然把对师兄的怒意迁到我身上,那便不许再寻他麻烦。方才那一场比试,你可解气?”
封叙耷拉下眼皮,斜睨她:“若我还是生气呢?”
怀生想了想,道:“刚刚那场比试我知你没出全力,你随时可来寻我对战,直到你气消为止。但丑话说在前,下一回我会直接捏碎你的腕骨。”
方才那一战没出全力的可不仅仅是他。
封叙眸光微动,视线在她眉心定了一定,很快又别开眼,道:“怀生师妹说笑了,我是那等小肚鸡肠之人么?”
一个因果孽力缠身之人,封叙可没准备要与她有太多的交集。待离开了苍琅,他自是回他的太虚天去。至于黎渊和他这位宝贝师妹,他们爱去哪便去哪。
五座擂台同时撤去结界,结束对战的修士一个个回到擂台中,静待片刻后,人群中忽然爆出一阵喧哗。
莲台正中央的水镜墨水流动,缓缓绘出四个墨字:黄幡,廿八。
名唤“黄幡”的青年来自合欢宗,看见自个名字,他叹息一声,冲徐蕉扇苦笑地摇了摇头。
合欢宗虽来了五人,但在第一轮便已经淘汰了两人,余下三人里,他排名廿八,除非挑战排名十五的修士进入前十五,否则合欢宗想要再拿下两个名额,须得徐师姐与封叙都进前十五。
徐师姐实力强悍,毋庸置疑能拿下一个名额。但封师弟刚进阶丹境大圆满,先前几场比试皆赢得十分勉强,想入前十五实是难事。
思忖间水镜之上又浮出一串墨字,修士们好奇盯向水镜,喧嚣声渐消。
姑射山山巅,段木槿拿出一个罗盘,道:“要不要赌赌谁是青莲台选定的夺魁者?我有预感会是我们涯剑山的弟子,小白你说对吧?”
虞白圭从善如流道:“师姐什么时候不对过,魁首当然是咱们涯剑山的人,就算不是,他们也能打成是。”
祝绫戈翻了个白眼,道:“莲台水镜从不曾出错,它点出来的魁首每一届都会被挑战,但从来没挑战者能成功。”
祝绫戈是长天宗掌门,青莲台是长天宗的镇宗之宝,连镇山石都无法相比,怎能允许旁人质疑青莲台的权威。
元剑宗领队师铭平静道:“谁是魁首我暂时看不出,但我师侄罗明四场皆胜,三甲应是不难。”
罗明虽是元剑宗这一届弟子里的最强者,但这些年来始终被应御压一头,要拿魁首着实不易,只能保三争二。
虞白圭嗤声道:“想得挺美,我家王隽虽不是全胜,但要排在罗明前面却是不难。他若进不了前三,罗明也不可能进。”
话刚撂下,莲台水镜便出现了王隽的名字,两胜两败的王隽排名第十。
打脸来得如此之快,虞白圭抿了一口酒,装作没看见。
师铭却是不依不挠:“虞师兄可还有什么高见?”
虞白圭撂下酒壶,正要摸出承影剑给出他的高见,结果一抬眼便看见了莲台水镜浮出了新的名字。
他嘿一下笑出声:“你的罗师侄位列第九,离三甲远着呢,元剑宗最好的成绩竟是第九。”
元剑宗来的五个弟子只有两人闯入前十五,涯剑山虽还有四人名次未出,但成绩最差的王隽都有第十,余下几人自不必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