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见过大海的美,还不懂大海的可怕,因此颇有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儿,觉得大海一点都不危险,渔民们讲述的那些海啸啊旋涡啊巨型海兽啊……刘敬诺通通认为是在危言耸听。
“她可以自行选择,在拥有足够的单独思考能力后。”
心不在焉的纳兰茗朝旁边看去,发现陶澜也在看自己,这才意识到话是跟自己说的。“什么?”
“公主让我转达给你的。”
陶澜不知道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她不像刘敬诺心那么大,“我一直觉得你挺可怕的,跟你靠得太近,好像就会被拉入到黑暗中去。”
纳兰茗还是头一回听见郡主说话这么不客气呢,虽然平时也不客气,但这种灭自己威风的话,真是第一次。
“你好像感受不到任何正面情绪,习惯去防备、算计还有掌控,当然我不认为这是错的,毕竟生长在士族之中,没有心机城府便只能任人鱼肉。”
说这话时,陶澜目光复杂地看向在场唯一一个傻子。
刘敬诺傻吗?
她看起来大大咧咧,其实心如明镜,说是大智如愚更准确一些,有时让人蛮羡慕的,因为只有生长在极度安全和幸福的环境中,被最大限度的尊重与爱着,才能生而理解自由是什么滋味。
“但让别人站在阳光下,又有什么不好呢?”
第565章 第二十四朵雪花(十八)
“我倒不知, 郡主是个爱说大道理的。”
陶澜翻了个白眼,很不客气道:“你不必拿这话激我,我不喜欢你我就直说, 但你不喜欢我, 你敢直说吗?你连真正表达自我的勇气都没有, 做事说话瞻前顾后一定要考虑得失,不是我说你啊纳兰茗, 你真就不累呗?”
陶澜说完,根本不给纳兰茗回话的机会,立马跑去跟刘敬诺挤在一起钓鱼。
倒不是怕纳兰茗, 而是太熟悉了, 知道自己说不过她,还可能被带沟里去,所以撩完仗就跑才是上策。
纳兰茗:……
简伏丹不得不留在船上, 即便想回去也不好意思开口,幸好那位女匠对她很是欣赏,又怜惜她没有人教, 平时便会带着她一同做事,并教她认字。
简伏丹只在年幼时念过一点书, 后来家道中落,自然也就落下了。不认字就只看得清图纸,所以她日日出去讨生活时, 只要有空, 都会刻意路过一家私塾, 悄悄躲在外头听一会儿, 自己磕磕绊绊学了点,但也仅够日常所用, 不至于因目不识丁遭人欺骗。
因此当女匠提出要教她时,简伏丹狠狠地心动了,似乎在离开令她窒息的“家”之后,她也隐约触摸到了一点自由的滋味,离得远了就不用想了,可以短暂地按照真实心意行事。
女匠姓单,单名一个晟字,出身匠人之家,是大公主推上去的第一批女性匠人之一。
大海上的生活其实并不每天都很有趣,一开始刘敬诺还快活得跟什么一样,没过几天便觉无聊,偏偏除了船又哪哪儿都不能去,触目所及尽是海水。
比起精简寒碜许多的一日三餐,刘敬诺更怕无聊。
而且越是继续航行,天气越热,她连玩耍的精力都没有,天天趴在遮阳伞下躺平,稍微一动便出一身的汗。
今天也是一样。
“殿、殿下?!”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来自刘敬诺身旁看书的陶澜,还是第一次听陶澜讲话这么大声,都破音了。
什么事儿这么惊慌?一看就没有当大将军的天赋,战场上这么一惊一乍早死了。
刘敬诺维持躺平姿势,抬起脑袋向船舱看去,然后发出一声见鬼般的惊叫:“额滴娘咧!”
一时失控,连带在西北那边学的口音都漏了。
不仅是陶澜与刘敬诺,此时此刻,所有忙碌的空闲的有事干的无事可做的……就连泰山崩于前不改色的慎行卫们,通通目瞪口呆。
原因无它——公主穿的这是什么呀!
陶澜第一个从躺椅上跳下来,连鞋子都忘了穿,一路朝了了狂奔,边跑还边脱自己的外衣,往外一扬就要搭到了了身上将她裹起来,嘴里还说:“殿下!您是什么身份?怎能这样……这样衣衫不整,不成体统?!”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堂堂大曜公主,金枝玉叶,竟穿成这副模样!那些卖身的男伶都知道披一层轻纱呢!
了了躲开陶澜的包裹攻击,问:“你不热?”
陶澜当然热,不仅她热,整船的人都热好不好,但没有人会像公主一样把胳膊腿都露在外头,得亏这儿不是京城,否则要是让人看见,公主的名节便别想要了。
刘敬诺也被了了这身穿着吸引,她的想法倒跟旁人不同,“公主,还有一样的吗?我也想穿,我快热死了!”
这天气少说三十五六度,但所有人都穿得严严实实,除了脸跟手,包准不露一丝多余的皮肤,廿九甚至穿着吸热的黑色劲装。
了了让刘敬诺自己去问负责日常生活的人要,刘敬诺欢呼一声跑走,没一会就穿着同款短袖短裤现身,连鞋袜都褪了换成了人字拖。
陶澜看到这一幕简直要疯:“你是不是有毛病啊!公主胡闹就算了,你也跟着胡闹?!”
此时此刻,她突然很想念纳兰茗,虽然纳兰茗心眼多,可架不住是个正经人,要是在的话,少说会帮着劝一劝。
了了并强求旁人跟自己一同改变穿着,她素来怕热,出海这些时日,如非必要,绝不在白天出现于甲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