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瑛忽的想起一些隐秘,程锦束刚来家里时什么都不记得,只记得爹,后来,程锦束开始频繁与爹吵架,有一次雨夜,周瑛慌乱中回错了地方,到了程锦束的门前,听到她的嘶吼:“我已经有相公和女儿了,你为什么骗我说你是我相公!”
她当时听到这一句,震惊到手里的雨伞都掉在地上。
她本以为是程锦束不知廉耻跟着父亲回来的,毕竟刚将她带回时,她几乎时时刻刻缠着父亲,但真相竟然是父亲拐了别人的娘子,人家并不愿,甚至还有女儿,这……
她深知这是个绝不能说出口的秘密,连哥哥她都没有告诉。
但这依然解不了她对程锦束的恨。
而兰秀娘被她一个问句,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她只觉得程锦束很像她娘,但如果她也很像程锦束……这么多的巧合,刚才被压下去的情绪复起,她连跟情敌针锋相对的想法都没了,只想弄清楚状况。
“是吗,或许只是凑巧罢了,我刚才见她,她说只有三十多岁,可是真的?”兰秀娘不经意打探。
周瑛环胸,斜睨她一眼,“怎么可能,你看她满头白发也不像三十多,她脑子有病,记不清年岁。”
兰秀娘虽很欢喜这个答案,但周瑛的说辞让她心里不是很舒服。
“她有疾病非她所愿,她自己也不知道,你何必这样说她。”兰秀娘忍不住为她辩解一句。
周瑛不屑,“这病也是她自己找的,她如果当初没勾引我爹,也不会得这病。她约莫四十多吧,跟我娘的年岁差不多,当初她被爹带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很大了,还有相公和女儿。”
“什么!”
兰秀娘脑中仿佛炸开一道霹雳。
又添一道巧合,她已经开始相信那个可能的结果。
周瑛看她的反应,再看她容貌,心里已经有了猜测,莫非这世间之事就是这样巧,她喜欢的人的发妻,偏偏就是她后娘的亲女儿?呵,如果是这样,那可真有趣了。
她不介意再添一把火。
“丞相夫人有所不知,我这位母亲当年可是好手段,勾引了我父亲,我父亲为了她,把原配休弃,我娘被舍乱世而亡。她可不单纯,丞相夫人不要被她骗了。”
兰秀娘心脏仿佛被人捏住,呼吸都变得困难,如果程锦束真的是她娘,那就是说,当年娘抛弃他们父女,是为了另择高婿享福?
周瑛看着兰秀娘的脸色苍白,心里闪过一丝爽意,就算兰秀娘不是程锦束的女儿,知道这些,兰秀娘也不会再跟程锦束做朋友了吧,程锦束这只老鼠,就该一辈子活在暗处,这是她应有的报应。
她继续道:“丞相夫人,我娘死,都是因为她介入我爹娘之间,她不值得夫人与她交友,你难道以为她没有朋友是她不想交吗,是大家都知道她的劣迹,对她避而不见罢了,丞相夫人未曾一直跟随丞相,不知道这些也情有可原,夫人无需伤心难过,之前也有几个被她给骗了想跟她接触的,没过多久她们认清了她的真面目也就走了,夫人现在知道还不晚……”
兰秀娘眼前阵阵发黑,忽的她再也支撑不住,两眼一闭就软倒了下去。
周瑛皱眉,正惊疑,又听到不远处传来“啊”的一声,抬眼,便见到一女子顺着廊柱滑了下去。
竟然是程锦束,她怎么出来了。
她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她都听到了?
怎么会这样。
不等她做出反应,廊道的另一头出现了两个人的身影,正是父亲周逢春和丞相梅清臣。
而两人均看到了自己夫人倒在地上,一个箭步就冲了上来。
周瑛心觉不好。
第60章 第 60 章 元凶
周逢春与梅清臣许久未见。
“自去年党争一事之后, 皇上苍老了许多,对武将的打压也有收敛,人好似都变得慈祥了。”周逢春背着手, 与梅清臣一同漫步在廊道,往后院去。
梅清臣想着回京后见到皇上,发现他已有老态龙钟之相, “皇上老了。”
两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皇上一旦驾崩,太子尚幼,必是皇后及皇上选的顾命大臣来主持。
现在的朝廷之上,元老就只剩下他们俩人。
此事敏感, 两人均没有继续,他们也不过因为利益捆绑的合伙人,这种连接很脆弱。
周逢春想起今日见到的丞相夫人,笑道:“说实话,当初郭明歧想让你与我女儿凑一对,你说你已娶亲, 我还以为你是不想我做你丈人, 现在老夫才明白。”
周逢春见识过诸多风雨,一眼便知道丞相与夫人是一对眷侣,让他忍不住羡慕, 要是他能与锦束也这般就好了,他们原是青梅竹马,不该是现在这样。
梅清臣只知道周逢春现在的娘子是续弦, 之前那个, 被他休弃死了。
梅清臣浅淡一笑:“比不得国公爷与夫人恩爱。”
他自谦的话,倒让周逢春心中多了几分寂寥,这么多年, 即便是程锦束已失了心智,也从未爱上过他。
忽的,前方的场景令两人止步。
周逢春一眼就看到了前方不远处躲藏在柱子后的妻,他欣喜不已,锦束莫非在这儿等他,但他很快发现了异常。
在她斜前方的位置,透过游廊拐角处的竹丛,可以看到两个人正在说话,正是他女儿周瑛和丞相夫人。
梅清臣也发现了,听到周瑛那句“夫人无需伤心难过”,眼眸微敛。
几乎下一刻,他就看到秀娘倒了下去,那一刻,他的腿脚已先一步冲了过去,将人扶抱起来,他迅速拿起她一只手,搭上她的手腕,梅清臣感知到脉搏,眼中倏地迸射出强烈的情绪。
周瑛见到突然出现的梅清臣,有一瞬间的慌乱,她很快掩藏好,她不过说了几句实话而已,她告诉过好几个试图接近程锦束的人,没人听了会晕倒,不能怪她。
“鹤崖,夫人她怎么样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周瑛看着梅清臣身后突然闪现出来的敬言和白义,一时说不出话来了。
敬言向大人递上大氅,梅清臣将衣裳给秀娘裹了,将她横抱起来,道:“白义,速去找麒鸣来。”
一声令下,白义消失。
梅清臣冷冽的目光盯向周瑛,吐出的话像是冰碴:“周瑛,我夫人有孕,若是她这次出了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
周瑛震惊,兰秀娘又有身孕了,她心里酸涩不已,怪不得她会晕倒,所以她真是程锦束的女儿吗,才这样受刺激。
“敬言,带晞光回家。”
梅清臣抱着兰秀娘快步离开,敬言善后,他们马车一离开,就有十几个黑衣人翻入了柱国公府的墙头。
另一边,周逢春抱起晕过去的程锦束,不住的叫她的名字,又唤人叫大夫。
公府上下霎时忙碌起来。
直到程锦束安睡过去,周逢春才放下了心,从内室走了出来。
府上这般忙碌,周崇凯和周瑛自然不能休息去,都在外面等着。
周逢春叫了周瑛进内书房。
周瑛进去,见周逢春坐在案后不言语。
她站了一会,嘴唇阖动,道:“父亲,你也别太担心,母亲身子弱,今日见了丞相夫人又有些激动,再说,晕倒对她来说很正常……”
她话都没说完,忽然周逢春猛地站起来,倾身一巴掌扇了过去。
周逢春常年征战四方,这一掌有铁砂之力,周瑛登时被扇倒在地,耳中嗡鸣,半边脸迅速浮肿起来,鼻子都出了血。
周瑛眼里快速涌出泪水,她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她不服输的站起来,想要回击,却在看到周逢春那双布满红血丝的湿润眼睛后愣住了。
她从未见过父亲这般模样,在她印象里,父亲一直是伟岸高大、所向披靡的,哪有这样脆弱的时候。
“周瑛,我当初是怎么告诉你的,如果你和崇凯不喜欢锦束,可以不叫她母亲,可以不与她来往,但绝不可以伤害她。”
周瑛下意识辩解:“我没有伤害她……”
“没有?周瑛,你是我的女儿,即便是有了锦束,我也不曾改变过。当初休弃元配,是我的罪责,我都认了,我也给过你和崇凯选择,既然选择了跟着我,又何必假惺惺的装作接纳锦束,若不是你,她如何会成这样!”
周逢春说着,有浊泪流下。
周瑛心慌了,他都知道了什么……
“你的丫鬟全都告诉我了,若非她心善,我还一直被蒙在鼓里……我以为我把她照顾的还好,甚至沾沾自喜,幸好锦束这种情况跟了我,若是别人,哪里还有人要,可我现在才知道,原来这么多年,她过得不好,一点也不好,我的乖女儿,周瑛,一直在暗中让人孤立锦束,甚至还让人扮鬼吓唬她,让本来精神失常的锦束更加严重,吓得她从不敢出门。”
周瑛心脏揪疼,不由得颤声叫了一声“爹”。
周逢春崩溃一般捂脸,慢慢蹲了下去,大哭起来:“别叫我爹!知道这些……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锦束变成现在这样,竟然是因为我,倘若我没有强行留住她,她是不是早就好了,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我恨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