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德子连着说了三五人的名字,这些都是最可疑的:“已经有人在盯着他们了。”
齐承明不动声色听着,一边对照着名单看了看自己基建系统上的人才名字, 一个个细细筛过。那些人里有无辜的,却也真的有奸细。
他心里有底了。
夜色中, 水声脉脉, 遮掩过了细微的动静。
所以当两队人悄无声息的翻上了船, 一队在可疑之人的接应带路下直奔瑞王所在的主船舱,一队人竟然前往了厨房……
宋故眯起眼睛,站在甲板上眺望前后几艘大船。
今夜大雨磅礴,船面湿滑, 云雾又厚,船体摇晃时很是危险,所以站岗的禁卫军们也多是避在屋檐下,远远望去只能看到星星点点的火光, 一片平静,仿佛没有异样。
何三帖作为船上当前唯一的王府谋士,换了一身轻便易动的衣衫,腰间早早就备好了剑,冷眼紧绷着精神,随时打算发难。
他身为文人,佩剑一向是风雅之事,只是谁都不清楚他这位文人有一颗上马驰骋、安邦定国的心,也不知道他的佩剑看似华而不实,其实早已经开锋罢了。
“只有这点人了吗?”何三帖又观望了一会儿,再没有等到新的鬼魅端倪,他静幽幽的问。
宋故同样身为上辈子经历过那场宫变的大太监,看着何大家这种老练沉着的模样,心中早有猜测。
他一身红衣,即便看不清远处的动静,目光也锐利如同鹰隼,同样扶住腰间挎着的短刀,脸上缓缓绽开一个颇有深意的微笑:“远处自然是有人有船接应的,这指挥就拜托何大人了……殿下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必不能让他们走脱半点。”
何三帖心下安定了,行了个礼满口应下:“有劳宋总管。”
两人对视间,都似有所悟,何三帖点头时带上了点心照不宣的意味。
就此分别。
小德子这一次出风头了。当暗中那一队人直奔瑞王房间时,还在船舱过道里,小德子就冷着脸命令一声:“统统拿下!”
暗中那队人原本想要偷袭值守的禁卫军,这才发觉自己被包了饺子,情急之下就想挥刀动手。
“嗡!”力道极强的几声嗖嗖响起,是短弩引发下,强劲的力道使箭深深没入了地板。
禁卫军们一轮乱射,惨叫哭喊声响了起来,一个照面下便没了挣扎再起的本事,那些人中有几个倒霉的更是没气了。唯有领头的两个人还很凶悍,从怀中摸出了什么——竟然是模样差不多的□□!
不等他们扣动,就有经验丰富的禁卫军老兵上前两下,把人制住了。
惊魂一刻来的这么突然,小德子回过神腿都有些发软了。他闻着空气中的血腥气,看着眼前的惨烈场面,好勉强才咬牙撑住了王爷贴身大太监的体面,僵着脸冷声继续说:“带下去审问。”
等这群人中带路的那个熟面孔哭丧着脸被押起来的时候,那人忍不住痛哭流涕的对小德子求饶:“德公公!救救小的,小的是被他们胁迫着不得不带路了啊!”
“住嘴吧!”小德子今晚本来火气就大,看到那张熟脸,气得一脚狠狠踹在对方身上,咬牙切齿,“你是赵匠户的徒弟,还是回头想想怎么不牵连他吧!”
赵匠户深受重任,先后照做改进了许多图纸,最新在手上研究的就是短弩如何改的更便携,更快发,摸索着做出来一版□□,虽说殿下总是不满意,点评‘还是过于臃肿庞大’,命人继续研发。
但在小德子看来,这已经是很精妙的进步了。这种图纸就是他们现在手上最宝贵的秘密。
结果现在,赵匠户的徒弟居然与敌人勾结,敌人手上更是出现了那种□□,这怎么不让小德子又惊又怒?
另一边。
赵鹅毛却没有像小德子这边一样、当即把人拿下,而是眼睁睁看着那队人摸去了厨房,与热水房的菊大娘接上了头,一起抬出了许多沉重的酒桶。
“老大,他们难道要放火烧船?”蹲伏在旁边的黑瘦男人和赵鹅毛一样是曾经的矿工,他疑声的合理猜测着。
赵鹅毛看看天色,有些拿不准:“这么大的雨,就算他们打算火上浇酒,真的能烧起来吗?”
“不用酒就更烧不了了,那还怎么对付咱们?凿船更困难吧。”另一个弟兄倒觉得没什么问题,凑过来插话。
赵鹅毛了然的点点头。
王爷的计谋是个明谋,放出那样的风声之后,背地里的人怎么不着急?如果他们不趁着现在来灭口或者做些动作,等王爷平安回京了,定要揪出他们的小辫子了。
时间紧迫,偏偏这个时节多雨,一路上多是雨天。殿下的守卫又森严,行刺真是难上加难,还是得硬着头皮上。
王爷真是狭促。
赵鹅毛想起这点心中就很佩服。
眼看着那大娘与敌人的密谋结束了,没有旁的动作,只是鬼鬼祟祟的想把一桶桶酒搬出来,赵鹅毛也不再观望了,低声示意:“留活口,全部抓了!”
这边抓人的难度轻多了。
赵鹅毛带领的一些老兵上去第一件事先是搜身,只摸出了几个火折子和刀,没有别的。
“老大!”两个男人去查看那些酒桶,一下子发现了异样,扬声叫他过来。
赵鹅毛还没走近询问怎么了,鼻前先闻到一股刺鼻的浓烈气味。他眉头当即皱了起来,很是震惊:“火油?”
这哪里是一桶桶酒,分明就是不知道怎么混上船的火油!
若是这些东西烧起来,他们的船才是真的危险了。
“火油昂贵,采买线上也不干净,把他们看住,一个都不准死,我这就去回王爷。”赵鹅毛心思急转下就意识到了问题严重性,只说火油的来源,前前后后就不知道要牵扯多少人。
他匆忙离去。
因着蹲守的工夫,赵鹅毛成了最后到正房里汇报的人。
他看见王爷神采奕奕的坐起来,头上伪装的绷带还没拆,却像是听完了德公公和宋总管的汇报。赵鹅毛不敢大意,连忙把自己这边的事也说了。
宋故听得心中怒气勃发,神色十分难看的请罪着:“我本以为咱们船上的防备已经是严密了,不想还是有这么多纰漏,还请殿下惩罚。”
现有的人马几乎都是从柳州带来的班底,不说也是筛了几年,平日里好歹是左右审视过的。到了关键时候竟然还是这么不中用。
“什么叫奸细,什么叫钉子,平日如果动一动被发现了,关键时候还怎么派上用场?这不怪你。”齐承明安慰小宋总管,
“况且水上那些人手牵扯到了本地帮派,火油又或许与豪门大族有关,他们多是底细深厚狡猾……宋总管,后续还交给你了,去严查那些余下可疑的人。”
“是。”宋故肃然的冷声应了,转身气恼的撩帘出去了。
齐承明瞅着,小宋总管这回是真恼了,必然要去发发狠。
他倒是除了心有余悸,余下的都是平静。
在齐承明看来,计划成功便够了。过程中或许有许多惊险曲折,但万事哪有全都是一帆风顺的?气得过来吗?还是严查后续去吧。
武器方子的外泄在他的预料之中,这是迟早的事,但这些不重要,齐承明真正看重的只有火药系列而已。
他只要回京把最新的□□图纸献给鸿仁帝就够了。
只要变成军需供应,那暗中的人想再用□□,就成了大把柄,这个新甜头的道路被堵死了。他倒要看看暗中的人会不会气急败坏。
这一查,就是三四天。
被齐承明的人抓住的两队人素质良莠不齐,第一队人骨头很硬,又有凶悍之气,怎么撬都撬不开嘴。但是何三帖带人去擒获的远处那艘船上与他们是一体的,也有了突破口——
有人承认,是几个衣衫华贵的人暗中与他们河工相交,才有了这次拼命一搏。
而第二队人看样子只是普通的家丁打手,敢放火烧船就是他们办下的最大的事情了,才一审讯,就哭爹喊娘起来,竹筒倒豆子都交待了。他们是本地薛家的门下人,薛家枝繁叶茂,在方圆几州都是有名的大户。
“你是说……他们背地里的人都隐隐指向了宫中的,贤妃娘娘?”齐承明听到最后,关系图捋下来,不管是河工帮派,还是本地豪门,都或多或少拐着弯的与宫中的贤妃沾边。
这反而把齐承明搞得摸不着头脑了。
太后侄孙李半晖曾经给他写过一份名单,他记得贤妃是谁。
后宫中,皇后之下便是四妃之位。
打头的就是贤妃,是早年夭折的大公主之母。余下三妃是大皇子生母淑妃,三皇子生母容妃和七皇子养母顺妃。
如果说谋害他……是其他三妃做的,不管是谁,哪怕是皇后,齐承明都觉得合情合理。但偏偏这幕后黑手像是无子无女、在宫中也没有存在感的贤妃。
……这可能吗?
第17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