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过来呀,你这浑蛋!姑奶奶都不计前嫌救你了,你自己要争口气。”
沈明月自言自语,这些措施似乎没有效果,她越来越急,便使劲在他脸上打了两巴掌。
这巴掌倒是见效了,顾洲咳了两声,呼吸也顺畅起来,微微睁开眼睛,嘴动了几下,从唇形来看,像是在叫她的名字。
终于活了!沈明月瘫坐在地,长舒一口气,才发觉已是满头虚汗。
“先起来,到安全地方去。”
在她的帮助下,顾洲用尽全身力气起身,二人艰难地挪到隐蔽处,她为他检查着身上的伤口,伤倒是不少,但都是皮肉伤,不足以致命。
“我欠你一条命!”顾洲有些不好意思,拉上衣领遮住胸膛,又感觉到脸颊火辣辣的疼,下意识摸了摸。
沈明月看着他脸上的巴掌印,心中一阵暗爽,清了清嗓子说道:“知道就好,你真是有病,我是坑你了还是害你了,竟然这样怀疑我。”
“抱歉!是我错了,不该疑你。”顾洲说完便没有了力气,眼眸一低垂下头去。
沈明月看他这柔弱的样子,想起了自己在河边被他刁难的那一幕幕,真是风水轮流转,如今也到她掌握他的生死了。
于是她拿起刀,用刀尖抬起他的下巴,冷声说道:“这山沟中狼多,叼走一个人也不是不可能。”
顾洲闭上眼睛侧过脸,似乎是认命了,“是我不对,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这话让沈明月有些失望,这不是她想要的,她想要的是,让他放下上位者的姿态与傲气,向她求饶求救,而不是这样的柔弱和嘴硬。
她忽觉好生无趣,心中很不痛快,若是他能起来打一架,让她出出气也好受些,偏偏对方一副半死不活的状态,算了,那两巴掌就当报复了。
二人无言僵持了一会儿,沈明月将刀放下,这般恃强凌弱不是她的做派,她决定不再这样,本来也没打算将他怎么样。
她大度地说道:“这次就放过你,你我的恩怨也到此为止,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别再让我遇到你。”
说罢拿起物资装备背在身后,转身就走,暗中揉了揉发酸的手腕,这刀可真是沉!
可还没走出五步,就听后面倒地之声。
唉!真是欠他的!沈明月无奈叹了口气,折返回去将人扶正,拿出药包翻找,临出发前,徐铭特意为她多装了些药丸,已备不时之需,还真派上了用场。
一个写着“牛黄十三”的纸包被翻找出来,沈明月记得这是止血的药,但也不知道要吃多少,随便倒出了两三粒塞到顾洲口中,又给他喂了些水。
“算你命大,遇到了我……能起来吗?我们得离开这里。”
顾洲的头轻轻动了一下,连呼吸都感觉到困难。
沈明月只好将他的铠甲扒下来,藏到隐蔽处,架起他的一条胳膊,蓄了一下力后,将人拽了起来,顾洲也很是配合,二人向着流水的方向前行。
水往低处流,这山涧里的水最终会汇聚到一起,有水源就会有人烟,有人烟就活的希望,二人跌跌撞撞,走十步休五步,终于在午前看到了一间建在山坡上的茅草屋。
远看草屋的窗户已破败,但沈明月没有贸然过去,而是将顾洲放到隐蔽处,提了刀小心探查,从侧面靠近小屋,向窗户里丢了块石头,随后她双手紧紧握住刀柄,做防御状。
“咯咯哒……”几声鸡鸣传来,紧接着一只山鸡扑腾着翅膀从门口飞出,扬起一阵尘土。
看来这里是安全的,沈明月用手扇了扇尘土,咳了几声后捂住了口鼻,环顾屋内有一些炊具和几块木板搭的床,墙上挂着一些绳索,看来是猎户的落脚点。
虽然屋子破旧,但二人算是有了容身之地,顾洲很是虚弱,刚被放下就昏睡了过去。
沈明月看着手上新鲜的血渍,知道那是他的伤口撕裂了,于是清洗炊具,生火烧水,打算为他清洗包扎伤口。
刚解开顾洲的腰带,一个小瓷罐从他怀中滚落出来。
第19章
瓷罐滚沈明月的脚边,她捡起来仔细看了看,又是一阵惊讶,这不是海棠送给她的药膏吗?怎么顾洲身上?
但随即又想也许是一样的瓷罐,她没有贸然打开,而是在物资中翻找了一遍,果然不见了瓷罐,可她记得清楚,自营州出发前,特地回去拿了一趟。
最终她还是打开罐子闻了闻,看着药膏上面残留的指纹,这才确定就是她自己的那一个。
难道是这纨绔偷的?
但她立即否定了这个想法,这纨绔要什么得不到,犯不着盗窃,又或者看着心上人将自己送的东西转赠送他人,心里不高兴,便悄悄拿了回来?
唉!不管怎样,以后还他便是,也算物归原主了,但这药膏的确是好用,正好能给他用上。
她小心将顾洲的衣衫褪下,检查了一遍伤情,胳膊上腿上有外伤,胸口处有几块淤青。
看来敌人不少,将队伍都打散了,可他身为主帅怎么会伤成这样?他手下的侍卫和军士又在哪里?这一串疑惑只有等他醒来才会有答案。
不过如此说来,沈明月反倒觉得自己是因祸得福了,要不是被捆到不起眼的地方,估计也要被敌军追得满山跑,那时候能不能保住性命都两说。
看着奄奄一息的顾洲,她恶狠狠的说道:“真是苍天有眼,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虽然这样说,但水热后,她还是小心地为他擦洗上药,包扎完毕后用被子盖好,多亏她之前推广的单兵作战物资中的物品齐全,够他们二人在这荒山野岭中坚持几日。
食物只有烤饼子,为了存放时间长一些,这饼子烤得又干又硬又咸,直接给顾洲吃肯定是不行,幸好这个时节山货多,出去能碰碰运气。
沈明月翻看墙上的绳索,竟然在里面发面了一把弹弓,真是天助也。
出发前她又看了看顾洲,见他面色好了许多,呼吸也平顺,摸摸额头也没有发热,于是在火堆中填了些柴后便出了草屋。
山里的植被长得茂盛,树下积年的落叶堆得很厚,看来这个时代人口少得可怜,亦或是外敌入侵,人口南迁的结果,她想着这些,并不敢走得太远,一会儿太阳落到山后面,这里很快会暗下来,温度也会降低。
弹弓的弓弦应该是牛筋制成的,弹性还可以,毕经练过枪法,她的准头不错,还很幸运地打到了一只山鸡,随后又挖了些野菜,到溪边杀鸡取肉,清洗野菜后返回,山阴已经将草屋笼罩。
当顾洲在一阵饭香中醒来时,竟有些恍惚,仿佛是回到了他与母亲正逃难在外的时候,他母亲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端着一碗汤面对他说:“洲儿,吃饭了。”
那碗汤面的味道他永远也不会忘记,那味道能抵过这世上所有对珍馐,他又使劲闻了闻,似乎就是这个味道。
母亲!?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刚想将这两个字叫出口,抬起头定睛一看,却是沈明月将野菜倒进锅里的画面,原来是梦……
“你醒啦!一会儿就能吃饭了……伤口上过药了,你最好不要动。”沈明月见他动了一下,松了口气,看来是没事了,之后继续搅动着锅里的食物。
上过药了?顾洲将被子掀开一条缝往里看了看,只见自己光着上半身,下身只穿了亵裤。
他大惊失色,忙起身找衣服穿上,可被子却滑落,露出半个身子来,赶紧扯过被子盖住腿、又去系上衣的带子、又想将外袍穿上,一时手忙脚乱。
沈明月看着他的惊慌失措,好似偷情被抓一般,竟觉得十分好笑,嘴角不自觉地撇了撇。
“你……不要看了……”顾洲话语有些结巴,身体如僵住一般,不知如何是好,只紧紧抱住衣服遮挡在胸口前。
沈明月将目光移向锅中,戏谑道:“你们这些富家公子还真是‘拘小节而缺大德,重末节而无廉耻’。”
她特意咬重了“缺大德”“无廉耻”这几个字眼,之后盛了一碗碎饼肉糜野菜汤,接着调戏道:“该看的、不该看的,我可都看了,你捂着也没用!”
“你!”
顾洲虽然已习惯了她的刻薄,但还是一阵错愕,面前这个女子,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来?怎么可以不在乎自身的清白?
沈明月不屑了他一眼,自己一个大姑娘都没说什么,他倒是先扭捏上了,还真当自己是清纯男少?
等顾洲好衣服,她端了一碗食物到他跟前,言语间几乎是命令:“你什么你!我不给你包扎,你早见阎王去了!趁热吃。”
顾洲迟疑了一下,接过碗却没有动。
沈明月见他不动,自己也盛了一碗吃了一口,“放心,没毒,我想害你还用等到现在?”
“我不是这个意思……”
顾洲这话中多少带着点委屈的音调,这一刻沈明月才想到,他大约是担心被海棠知晓,有些后悔刚才说的话,于是缓和了态度,找补了一句:“放心,海棠不会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