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悠悠的，轻飘飘的，阴阳怪气的话语，却像重锤一下又一下地砸在鬼怪们的心头。
是啊，凭什么这个纸妖能稳坐高台，它们就必须拼上自己的命？
不断地受伤、付出、再受伤、再付出，值得吗？
就算最后能回到人间，真有它们的份吗？
说不定在哪一次的鬼怪宴上，它们就被吃掉了。
见鬼的各司其职，它们怕不是在替他人做嫁衣吧？
就像飞僵一号说的，它们是献祭的一方，献祭能有什么好下场？
很多鬼怪突然醒悟了过来。
它们是想回到人间，它们也天然并不很珍惜自己的命。它们骨子里暴戾、狠辣、残忍、没有感情，但这不代表，它们真的什么都不在乎。
被吸血、被占便宜、被当做蠢货一般地践踏，这是它们忍不了的。
见鬼怪们都用不善的目光看过来，青水知道要不好了。
它本想用一句“为鬼怪宴而生”，为自己的身份和立场背上一层无可指摘的光环，好堵住所有怀疑。
但没想到，恰恰是这一句，被那该死的僵尸抓住了漏洞。
现在想反口都来不及了。
姜启见它哑口，撇了下嘴。
对，就你生来高贵，其他鬼怪生来就低贱是吧？
可鬼怪是最不接受出身论的，在这里，只有强弱之分，没有贵贱之别。
实力不够，鬼王也得被嘲笑。
突然有鬼怪蹭地站了起来：“这什么破宴会，老子不参加了！什么回到人间，老子也不稀罕！”
说着就要走。
其他鬼怪也纷纷起身。
“走走走！没意思。”
“打死打活吃几个鬼怪，能变强多少？还不如找个好地方安心修炼更实在。”
“无聊，还不如回去睡觉。”
“摘果子时没有我，谈奉献时处处都忘不了我，啧啧啧。”
眼看这众多鬼怪要走，青水的纸人眼睛一眯，平台一圈突然爆出一串串白色的纸钱，就跟烟花炸开一样，将那些要离开的鬼怪弹了回来，摔作一团。
“什么东西！”
姜启皱眉看着这些纸钱，它们飞起来后并没有落地，而是飘飘荡荡地停滞在空中，形成了一圈屏障，包围住了整个平台。
果然，那些鬼怪爬起来后，还想冲出去，却都被弹了回来。
这下那些还挺淡定的鬼怪也坐不住了。
青水不再维持那完美的微笑，冷冰冰地说：“宴会没有结束，谁都不能离开！”
它的眼睛突然之间失去了那美目盼兮的光泽和神韵，变成了一对真正的纸人眼睛，甚至整个人都变成了明显的纸人模样。
它的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无数纸人，它们把所有鬼怪团团围住，用一双双小眼睛死死盯着大家。
整个百怪台都安静了下来。
哪怕是最狂妄和最没头脑的鬼怪都感受到了这些纸人的威胁。
有鬼怪悄悄问石妖、鬼修和植物妖：“你们不是和纸妖一起管理百怪城吗？你们就没察觉到它们藏得这么深？”
被问到的鬼怪很崩溃：“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
和这些纸妖一比，它们简直跟傻子一样。
一个石柱怪的领头突然暴怒道：“你们这些该死的纸人！”
它朝纸人冲了过去，撞碎了一个纸人，那个纸人在被撞开的瞬间，爆成了一堆新的纸钱，糊在了那个石妖身上。
眨眼之间，庞大的石柱被糊得一片雪白。
然后下一刻，它也爆开了，也爆成了一堆新的纸钱。
纸钱再次凝聚成之前那个纸人，而原地已经没有了那个石柱怪，只有一片飘飞的石砺粉末。
寂静！
全场寂静！
所有鬼怪呆滞地看着这一幕。
那石柱怪虽然不算多么厉害，但它身体很坚硬的，又抗魔又抗法，还抗物理攻击，那么庞大的一个块头，一时半会很难杀得死。
结果，就这么死在了纸人手上！
死在了一个平平无奇的纸人手上！
而在场，还有那么多、那么多、那么多的纸人！
纸妖竟然强大到这个地步！
姜启目光慢慢扫过那些纸人，最后落在青水身上。
她的手腕上，两个佛珠微微颤动，显然里面的两个僧人也震惊不已。
青水弯起鲜红的嘴唇，直直盯着姜启：“2号选择了它的挑战对象，现在，请被挑战的鬼怪应战！”
所有鬼怪的目光再次落在姜启身上。
……
姜启沉默。
她之所以扯这么多，倒不是指望几句话就破坏这个宴会，主要是为了拖延时间。
她刚才一直在抓紧时间看《僵尸图鉴》，看完《僵尸图鉴》看《鬼修图鉴》，试图在上面找到战胜巫妖的办法。
但现在这情形，好像不是战胜巫妖就能解决的。
坏消息：她好像把大boss炸出来了。
好消息：她和明光寺探索百怪城秘密的任务大体完成了。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是，怎么把消息送出去，以及，怎么破局。
在场这么多鬼怪，要是一起反抗，未必不能杀出一条路，但它们可能这么团结吗？
姜启叹气。
见她迟迟不动，青水冷道：“2号巫妖王，你在等什么？”
巫妖王也沉默。
它不是傻子，也知道这种情况下，再打来打去，除了削弱自己的力量，没有任何好处。
早知道，就选个弱一点的鬼怪挑战了。
它的两个骷髅眼看向飞僵二号：“那就——”
比起飞僵一号，这个显然更好对付。
飞僵二号蹭地躲到姜启身后：“大王！救命啊！”
这个宴会已经变成它看不懂的样子了，它玩不起了，求保护！求救命！
姜启差点被它拽得一个趔趄。
她转头看二号：“你是认真的？”
飞僵二号恨不得把头给点断：“认真认真！飞僵二号愿意认您为主，奉您为王！”
一号能知道这么多秘密，还敢和那个青水硬刚，很厉害的样子，赌了！
飞僵三号也赶紧凑过来，脸上再不见丝毫不甘心：“我也认您为主，奉您为王！”
“好！”姜启站起来，一手一个抓住它们的肩膀，锋利的指甲刺进了它们的肩膀，僵尸毒素释放。
两只飞僵的身体僵了下，很快，它们看姜启的目光变得温顺了很多。
姜启能够感受到，它们彻底地认自己为主了，自己能控制它们了。
冥冥中，她的体内好像多了一股力量。
这一刻，她成了这个鬼怪域承认的僵尸王。
姜启：“……”成为王这么随意的吗？
她低头看自己的身体。
她身上的绿毛已经褪得比较稀疏了，现在这一身毛，是列车长面具做出来的假象，可她现在感觉，身上仅剩的那些绿毛正在逐渐褪去。
她索性解除了面具做出来的绿毛假象。
于是，在众鬼怪眼中，她身上的绿毛一点点褪去，露出灰白色的皮肤。
两只飞僵看着这一幕，齐齐跪下：“大王！”
它们身后的僵尸们也都跪下：“大王！”
众鬼怪：……靠，真的出了一个僵尸王！
姜启：“……”被这么多僵尸跪，这画面也不好看啊！
不过，这一刻，姜启发现，自己能够控制所有僵尸了，无论是自己原本的僵尸手下，还是两个飞僵的手下，无论是在现场的，还是没有在这里的。
哦，成了王之后掌控力这么强的吗？
那这个“王”的头衔还是有点用处的。
她朝僵尸队伍里看了看，和那几个自己人目光对上，很好，终于把这几个给捞回来了。
她转过身，看着巫妖王：“我这个僵尸王，对上你这位巫妖王，也算不辱没你的身份吧。”
巫妖王那张骷髅脸上，都好似露出了难看的表情。
鬼怪们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虽然现在情况不乐观，但唯恐天下不乱的本性，还是让它们想高呼“打起来打起来打起来”。
青水那张纸人脸上更是露出满意的微笑，这两个无论是哪一方败了，都能为它提供丰厚的能量。
发现了鬼怪宴的秘密又如何，这些鬼怪还不是得乖乖照着它的安排来？
……
姜启走出位置，来到空地上，巫妖王也来到了空地上。
一僵尸一巫妖相对而立，互相审视。
姜启对这个副本里的巫妖也有基础的了解。
巫妖是很强大的一种不死生物，它们通常掌握很多魔法，如亡灵魔法、元素魔法、精神魔法、防护魔法、幻象魔法，以及诅咒、仪式等魔法。
但它们的弱点很少。
一是命匣，巫妖将灵魂存放在命匣中，只要命匣存在，它们就能不朽。
很显然，这么重要的东西，就算带在身上，她也是很难得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