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想得到的东西,跟这些,都没关系,对吧。”
心跳声宛若擂鼓轰鸣,狭小空间内气氛凝滞至冰点,通讯对面仿佛已经挂断了,观不回只听得见自己的声音很慢很慢地响起。
“您想得到的,也跟‘神’有关吗?”
通话那头,观九按着水晶茶几的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微微垂下眼帘,艳丽红发微卷着落下来,遮住那双上挑的、锋利的眼。
大概是M31星系的信号被伪神尽数切断,观不回那边的通讯断断续续,却并不妨碍那句话完完整整地传出来。
“我查了首都星图书馆的资料,昔日的继承人都曾受过神祇的照拂......如果真的有‘神’存在,如果当年真的有个什么科学解释不了的东西开创了文明,这样一切都说得通了。为什么灯庭长会建造一座神殿,为什么您每每提起过往就避而不谈,却在最近对联邦插手得格外勤快......什”
“还有,为什么庭长会专门去接一个来路不明的幼崽,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对她那么上心,为什么神殿开放后整日都处于封闭状态,为什么她什么常识都没有,好像刚刚诞生的婴儿......”
“观不回。”观九冷冷的、满含威胁的声音传出来,却并未能打断观不回越来越快的语速。
连着说完这么一-大长串话后,他喘息着,心跳轰然作响,舔了舔干裂的唇,终于吐-出了那句真相。
“她,她就是神,对不对?她......”
“......”
观不回猛地扼住了喉咙,难以置信地发出了一声艰难闷哼。
粉紫毛的小鹦鹉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那个名字。
就像是一块石子硬邦邦在喉咙里卡着,上不去下不来,硌得连声带都发烫,可就是说不出来。拼音,母,声律——全都被堵住了。
不,不光是名字。
他惊恐地检索自己旧日的记忆,在神殿中所发生的一切,他同符皎做过的一切事情,都变得模模糊糊,隐隐绰绰起来。那道纤细少女般的影子像是隔了层电影幕布的幻象,他甚至忘记了她的脸,她的长相,她的声音。
就仿佛......就仿佛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记忆里硬生生剐下去了一块。
再回忆起时,本该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人影,只剩下了一道灰扑扑的空洞。
“......说不出来?”观九凉凉的、似意料之中般的声音传过来,仿佛嘲弄,“那个名字,还有她的身份,说不出来吧?”
观不回瞳孔微微震颤,捂着嘴狼狈地抬-起-头。
“这也正常,毕竟,她现在不以‘肉身’的形式存留,你记不清那种存在,很合理。”
“说起来,伪神果然没猜错呢。你相当受‘她’的青睐啊。都这样了,还能记得她的存在。放在以前,这可是继承人才有的待遇呢。怎么样,荣不荣幸?”
观九笑了一下,又往嘴里塞了颗饱满的葡萄:“看来这几个月你没少遭罪,脑子都变灵光了。不过,也没什么意义。”
粉紫毛的年轻鹦鹉呼吸都快停滞了。
“其他的事情,我都只是猜测,”他按着喉咙,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干涩着嗓子开口:“我还想跟您做笔交易......这些,都是我能给您的诚意。”
“说。”观九慢条斯理。
“我会回黑市的。机甲驾驶,金融操盘,战斗技巧......那些所有我该学的,作为黑市少东家所该具备的素质,我都会好好学的,我都会学的,”观不回身躯微微前倾,脊背渗出冰凉汗珠,只努力盯着那老旧的智脑光屏,“我再也不会叛逆了,我会好好做......好好做你的养子,给黑市增光添彩,我发誓。”
“这些本就是你应该做的,现在竟然要拿来跟我做交易?”观九嗤之以鼻,伸手将葡萄碗推到一边,“代价呢?你想得到什么?”
短暂的沉默后,观不回低声,干巴巴地开口:“......派人来吧,养父。”
“不仅是我......他们都需要帮助。猞大好像也支撑不了多久了。我知道你们关系不好——但是,难道您就不怕......”
“不怕她看见吗。”
观九冷冷地把目光落到那光屏之上,听着那不知死活的粉紫毛小鹦鹉,在这个时候甚至搬出了至高神的名号,来恳求他的养父:“她不会想看见你这样的,你们都是她的继承人不是吗。养父......求求你。”
“求求你。”
“......你不该求我的,”毒水母沉默片刻后,冷冷开口,“就算我不动手,也会有‘她’帮你的。那家伙心肠软,绝不会看着自己选中的继承人在尘世间受磋磨。”
“你为M31星系所做的一切也没有意义。一旦神祇降临,这里的所有时间都会被扭转。就算我出兵帮忙,也没有意义。”
“有意义啊,”观不回喉结滚动一下,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才二十,没你们那么聪明,也实在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但是,只要做了,总比没做更好吧。”
“......”
*
“我有的时候真的不明白你们这些尘世的人类。”
猞猁被卡着脖颈高高举在半空中时,止不住地往外咳着血。漆黑的血里带着腐蚀性的内脏碎片,淋淋漓漓地往下淌。右臂的金属义肢算是废了,高硬度的合金扭曲成了个狰狞弧度,弯都弯不起来。